當悲傷這種東西不講道理地糊你一臉時,所有的哲學思辨,都顯得像個蒼白無力的冷笑話。
他試圖分析商大灰此刻的心理狀態,建立一個“悲傷模型”。
結果大腦直接藍屏,彈出一行血紅的大字:
“error404:你一個單身狗,懂個錘子。”
商燕燕被龔衛扶著,身體卻還是在不住地顫抖。
她的眼神,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哥哥。
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姜白龍。
那個男人,用自己的命,換了妹妹的命。
而現在,她的哥哥,用妻子的命,換來了所謂的力量。
這操蛋的命運,仿佛一個喜歡玩連連看的熊孩子,非要把他們姜家和商家這兩張牌,用“死亡”這條線,給硬生生地連在一起。
她沒有哭。
只是覺得,這個世界,真他媽的荒誕。
荒誕得,像一出頂級的黑色喜劇。
而他們,就是臺上那些畫著滑稽妝容,被命運之手隨意擺弄,連臺詞都不能自己決定的,可悲的小丑。
禮鐵祝看著商大灰,長長地,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口氣里,有疲憊,有悲傷,有無力,還有一絲……羨慕。
是的,羨慕。
他羨慕商大灰還能哭。
哭,是一種權利。
是一種證明你心里還有東西可以破碎的權利。
而他自己呢?
他的心,早就在這一路的地獄里,被反復碾壓,反復蹂躪,變得像一塊被丟在馬路上,被無數車輪碾過的破抹布。
干了,硬了,連水都擠不出一滴了。
他看著這支七零八落的隊伍。
活著的,死的,瘋的,傻的。
像一盤被人吃剩下的殘羹冷炙,看著都讓人倒胃口。
他這個隊長,當得真像個笑話。
他想走過去,拍拍商大灰的肩膀,說一句東北老鐵都懂的“挺住”。
可他的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動。
他知道,語言,在絕對的悲傷面前,是最多余的累贅。
你沒法跟一個剛剛破產的人,去解釋什么叫“長期價值投資”。
也沒法跟一個癌癥晚期的病人,去探討“生命的意義”。
更沒法跟一個剛剛失去整個世界的男人,說一句輕飄飄的“節哀順變”。
那不是安慰。
那是往人傷口上撒鹽,完了還假惺惺地問人家:“咸不咸?”
整個世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商大灰那絕望的哭聲,在廢墟上空,一遍又一遍地回蕩。
那哭聲里,沒有了憤怒,沒有了力量。
只剩下,一個丈夫對亡妻最深沉的眷戀。
一個父親對女兒最痛苦的愧疚。
和一個普通男人,對他那個被徹底摧毀的,名為“家”的小小世界的,無盡的哀悼。
英雄歸來,掌聲雷動。
可他的世界,已經沒有了觀眾。
從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再也沒有那個會笑著對他說“歡迎回家”的女人。
只剩下,懷里冰冷的遺骸,和流不盡的,悔恨的英雄淚。
嬌妻愛女,自此陰陽相隔。
他的世界,再無歡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