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倩此言一出,林凡夾著薯條的手頓在半空,薯條上的番茄醬滴落在餐紙上,洇出一小片刺目的紅。
過了好半晌,林凡方才緩緩點頭,喉結滾動著吐出兩個字:“是我!”
話音剛落,那些被刻意塵封的記憶突然像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
荒無人煙北境的冰天雪地上,戰友們年輕的面孔在他眼前一一閃過……
小胖被一個不死族怪物的爪牙洞穿胸膛時回頭笑的最后一眼,阿杰被不死族怪物咬住咽喉時絕望的眼神,還有那個叫老黑的兄弟,在被怪物咬了一口手臂時,嘶啞地喊“不凡,快,殺了我!”
……
最后定格的,是醫院慘白的燈光下,老黑那條血肉模糊的右臂。
是林凡親手揮刀斬下的。
當時的林凡別無選擇,只能用軍用匕首干脆利落地斬斷那截手臂,可飛濺的血還是濺了他滿臉。
要不然,一旦不死族的病毒進入老黑的血液中,老黑會成為不死族的同類。
老黑疼得撕心裂肺的嘶吼,還有斷口處露出的白骨,成了他夜夜驚醒的夢魘。
“林先生,你還好嗎?”
許倩的聲音將他從血色回憶里拉回現實。
她看著林凡驟然發白的臉,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般蔓延,握著漢堡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林凡沒有說話,深吸一口氣后,拿起可樂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才壓下心頭翻涌的腥甜。
“沒事!”
林凡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卻瞞不過對面的心理醫生。
許倩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輕聲問道:“所以……林先生,你現在的心理疾病,是戰后創傷綜合癥,對嗎?”
林凡沒有回避,只是低頭看著許天油乎乎的小手,點了點頭:“對。”
“我就知道……”
許倩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難以言喻的心疼。
她太清楚這種病癥了……
那些被戰火刻進骨髓的恐懼和痛苦,會像附骨之疽般啃噬人的理智。
只有真正把戰友當生命的人,才會被這樣的回憶反復凌遲。
她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攥緊,指腹抵著掌心的月牙痕,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揪得生疼。
“你妻子……知道這些嗎?”
許倩猶豫了一下后,聲音發顫的問道。
“她不知道……”林凡的聲音很輕,苦笑一聲:“我沒告訴過她。”
許倩忽然提高了音量,語氣里帶著急意:“林先生,你知不知道這種病有多可怕?它比癌癥還恐怖!一旦發病,你會失去理智,會傷害身邊最親近的人!”
“而且……”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凝重:“很難根治。”
林凡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忽然笑了,這次的笑容里帶著幾分釋然:“我知道,但我現在好多了,真的!”
“好多了?”
許倩顯然有些不大信,她見過太多這樣的病人,越是笑得燦爛,內心積壓的黑暗就越濃稠。
眼前這個男人,能在瞬間爆發出那樣駭人的狠厲,又能在轉身時對孩子笑得溫柔,這種極致的反差,本身就是病癥的危險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