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聽見蘇淺柔那句帶著笑意的反問，本就繃到極致的神經瞬間斷了弦。
他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天旋地轉間，手忙腳亂地去扶旁邊的梧桐樹，指節攥得樹皮發皺，可膝蓋還是軟得像沒了骨頭，重重磕在路沿上也渾然不覺。
當老周臉上的血色先是漲成了豬肝紅，接著又褪得發暗，呼吸急促得像剛跑完十里地，胸口起伏得能看見襯衫下的肋骨在動，嘴里還斷斷續續地嘟囔：“像！太像了！比手機里聽著還……還甜！”
一旁的老李和小王也好不到哪兒去。
小王雙手死死攥著自己的外賣服衣角，指節都捏得泛了白，上下牙齒打顫的聲音在安靜的樹蔭下格外清晰，“得得得”像臺沒上油的縫紉機。
他張了張嘴，想喊出“蘇淺柔”這三個字，可嗓子里像堵了團棉花，怎么也發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蘇淺柔，眼睛瞪得溜圓，眼白里都爬滿了紅血絲。
老李則是一遍又一遍地推眼鏡，那副舊眼鏡滑到鼻尖好幾次，他都沒心思扶，鏡片后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蘇淺柔，瞳孔里滿是難以置信，嘴里還碎碎念：“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就在小王終于攢足了力氣，喉嚨里溢出半聲“蘇”字時，蘇淺柔突然抬手，指尖輕輕按在唇上，做了個“噓”的手勢。
她的動作輕得像一片羽毛，聲音也壓得極低，卻依舊帶著清甜的尾調：“別出聲呀，這里人多。”
說話時，她還飛快地掃了眼周圍……
幾個路過的小姑娘已經頻頻回頭，手機鏡頭悄悄對準了這邊，要是真被認出來，這條擠滿外賣車和小攤販的街，怕是要立刻堵得水泄不通。
墨鏡下滑了半分，露出蘇淺柔眼底的一絲警惕，口罩邊緣也因為說話的動作微微晃動，隱約能看見下唇飽滿的弧度。
林凡在旁邊看得直嘆氣，伸手揉了揉發緊的太陽穴，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他腳邊的電動車還帶著正午暴曬后的余溫，車座燙得能烙餅。
林凡卻覺得這群同事比這太陽還讓人煩躁。
不就是見到個大明星嗎！
至于跟見了蟠桃的猴子似的？
剛才吵著要評理的勁兒呢？現在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林凡下意識地踢了踢電動車的腳撐，金屬碰撞地面的“哐當”聲，在這過分安靜的氛圍里顯得格外突兀。
蘇淺柔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見他這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嘴角瞬間翹了起來，弧度大得連口罩都遮不住。
那翹起的嘴角像能掛住一把小勺子，墨鏡后的眼睛里閃著促狹的光，也就是他，見了我還能這么淡定。
要是換了別人，早湊上來要簽名、要合照了。
蘇淺柔故意往林凡那邊挪了半步，肩膀幾乎要碰到他的胳膊，鼻間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混著外賣餐香，竟不覺得難聞，反而讓她心跳快了半拍。
好不容易等老周緩過勁來，扶著樹慢慢站直，老李終于深吸了一口帶著熱浪的空氣，聲音還是發顫：“蘇、蘇小姐……你能給我們簽個名嗎？”
他說著，手忙腳亂地摸口袋，先是掏出了一串鑰匙，又掏出了半包皺巴巴的紙巾，最后才從外賣服內袋里摸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空白外賣單。
那是老李特意留著，想萬一哪天遇到熟客好記地址的，此刻卻像寶貝似的捧在手里，指尖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