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任務時,老黑永遠沖在最前面,后背挺得筆直,像一堵牢不可破的墻。
可現在,這堵墻塌了。
老黑沒了一條胳膊,只能騎著改裝的電動車,在風里雨里送外賣謀生。
想到這里,林凡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意讓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看著老黑的身影消失在站點里,心里又酸又澀,像吞了一把沒熟的柿子。
幾分鐘后,老黑從站點里走了出來。
他走到電動車旁,低頭系鞋帶時,空蕩蕩的右袖子垂下來,蹭到了滿是灰塵的地面。
林凡再也忍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鼓足全身的力氣,聲音沙啞地喚道:“老黑!”
這兩個字剛出口,老黑的身體突然僵住。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連手里的塑料袋都忘了拎。
“誰……誰在叫我?”
老黑的聲音有些發顫,他慢慢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滿是難以置信。
這聲音……
怎么這么耳熟?
像極了當年部隊里,總跟在他身后叫他老黑的林不凡。
剎那間,老黑感覺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多少年了,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這個聲音。
過了半晌,老黑僵硬地轉過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當老黑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時,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路燈的光剛好落在兩人中間,林凡看著老黑布滿滄桑的臉,看著他空蕩蕩的右肩,看著他眼里翻涌的震驚與茫然。
老黑也看著林凡,看著他比當年成熟了許多的輪廓,看著他眼里強忍的淚水。
這一眼,像跨越了千山萬水,像熬過了無數個孤獨的日夜。
曾經在訓練場上并肩奔跑的少年,如今一個站在寒風里,一個少了一條胳膊,只剩下滿肚子的話,堵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老黑才顫抖著嘴唇,聲音帶著哭腔,又像是不敢相信:“凡……凡子?真的是你?”
林凡再也忍不住,快步走上前,一把抱住老黑。
他刻意避開老黑的右肩,只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哽咽著說道:“是我,老黑,我來找你了。”
老黑的身體繃得緊緊的,過了幾秒,他才用唯一的左手,用力回抱住林凡。
空蕩蕩的右袖子,在兩人之間輕輕晃著,像一句沒說出口的委屈,也像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站點門口的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在這冷清的夜里,終于有了一絲暖意。
可是突然,老黑將林凡給一把推開了。
老黑推搡的力道不算重,卻帶著股不容分說的勁兒,像當年在訓練場上把偷懶的林凡從單杠上拽下來時一樣。
只見老黑梗著脖子,喉結上下滾了滾,故意把眉頭擰成疙瘩,聲音里還帶著剛抹過眼淚的沙啞,卻硬撐著拔高了調門……
“凡子,你這毛病怎么還沒改?大老爺們兒抱來抱去像什么樣子?傳出去人家還以為咱哥倆在這兒演苦情戲!”
說罷,老黑猛地打了個寒顫,左手卻飛快地在眼角蹭了蹭,像是沾了什么臟東西。
可那泛紅的眼尾藏不住,連鼻尖都還泛著熱意,被路燈一照,亮得扎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