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條罪狀的宣讀,都伴隨著王德全刻意拉長的尾音和加重的話語,如同重錘,一下下砸在殿內。
被點到名字的官員,其位置早已空空如也,但無形的恐懼依舊彌漫。群臣的頭垂得更低,后背冷汗涔涔,仿佛那冰冷的罪名隨時會落在自己頭上。
王德全的聲音在宣讀最后幾條重罪時,已帶上了森然的殺意:
“罪五:密謀串聯,私藏甲胄,意圖于朕秋獵之時行刺,謀朝篡位,罪證如山,鐵案難翻!”
罪六:……”
當最后一條足以誅滅九族的“謀逆大罪”被清晰吐出,整個紫宸殿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寒意刺骨。
王德全略一停頓,目光掃過下方,隨即用更加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宣判口吻,高聲念道:
“以上諸犯,罪大惡極,罄竹難書!天理昭昭,國法難容!經三司會審,證據確鑿,朕,御筆親批!”
他刻意停頓,讓那“御筆親批”四個字重重地砸在所有人心頭。
“主犯陳榮、錢庸、孫海、王崇義四人,罪無可赦,著即——斬立決即刻押赴西市,明正典刑,梟首示眾,以儆效尤!”
“其家產,悉數抄沒充公!妻妾子女,沒入官籍,永世為奴!”
“其余從犯趙元吉、李茂才等十一人,”王德全的聲音帶著一種發配邊荒的冷酷,“雖非首惡,然助紂為虐,知情不報,罪亦難逃!著即革除一切功名官職,流放北境極寒之地,披甲人為奴!遇赦不赦!永世——不得回京!”
“永世不得回京”六個字,如同最冰冷的詛咒,回蕩在金碧輝煌的殿堂之中。
這意味著他們將永遠離開繁華的中原,在苦寒、絕望與奴役中了卻殘生,直至凍斃荒野,尸骨無存。這比一刀殺了他們,更顯殘酷,更能彰顯皇權對叛逆者徹骨的懲罰與蔑視。
“欽此——!”
王德全最后兩個字如同驚雷,宣判的余音在大殿梁柱間嗡嗡作響。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階下群臣,無論是否與陳榮一黨有牽連,此刻無不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斬立決的血腥,抄家滅族的殘酷,流放極北的絕望……獨孤帝用最冰冷、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背叛者的下場,也清晰地劃出了一條絕不可觸碰的紅線。
獨孤帝的目光透過旒珠,緩緩掃過下方。他看到了恐懼,看到了敬畏,看到了深深的震懾。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微微抬手。
王德全會意,再次高聲道:“陛下有旨:將此詔書明發天下,各州府縣,一體皆知!凡有敢效尤此等悖逆之舉者,陳榮、錢庸等,便是前車之鑒!”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驚魂未定的群臣如同被驚醒,齊刷刷地伏地山呼,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整齊與……顫抖。
這萬歲聲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以及對御座之上那位鐵血帝王深入骨髓的畏懼。
獨孤帝端坐不動,旒珠后的目光深邃難明。
陳榮一黨的覆滅,是朝堂毒瘤的清除,是帝威的彰顯,更是為朝廷安寧與新帝鋪路的關鍵一步。
西市的血,北境的寒,便是這朝廷重歸“安寧”所必須付出的、冷酷而昂貴的代價。
御陽光透過高窗,照亮了御座,也照亮了階下伏跪的身影,卻驅不散彌漫在紫宸殿內那濃重的、象征著皇權絕對意志的鐵血寒意。
在皇帝書房內,龍涎香的青煙裊裊,卻驅不散宇文泰心頭那份沉甸甸的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