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充滿了開疆拓土、掃平四夷的雄主氣魄。
獨孤鳴看著父皇眼中燃燒的戰意與決心,一時竟說不出勸阻的話。
他明白,父皇此舉,不僅是為了軍事勝利,更是為了鞏固皇權,為未來掃清一個巨大的外部威脅,為“安寧”二字加上一道最堅固的屏障。
獨孤帝的目光從北境輿圖上移開,重新落在太子身上,眼神變得深邃而富有深意:“朕親征期間,朝中不可一日無主。你,需代朕監國。”
監國!獨孤鳴心頭又是一震,這既是無上的信任,也是沉甸甸的責任。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
“然,”獨孤帝話鋒一轉,手指輕輕敲擊著御案,“陳榮一黨覆滅,宇文泰告老,朝堂之上,諸多關鍵位置已然空缺。權力,最忌真空。這些位置,需要新鮮血液,需要真正忠于社稷、能力卓著之人來填補。”
他銳利的目光審視著太子,拋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鳴兒,你雖年輕,但身處東宮,亦當留心國事,識人辨才。依你之見,這些空缺,尤其是三省六部之要職,可有……合適的人選舉薦?”
這個問題,像一塊巨石投入了獨孤鳴的心湖。
他瞬間感到巨大的壓力。父皇這是在考驗他!考驗他的眼光,考驗他對朝局的把握,甚至考驗他是否已經開始培植自己的勢力?
宇文泰的例子就在眼前,父皇對“結黨”的警惕深入骨髓。
他腦中飛快閃過幾個名字:有清流文臣,有務實干吏,甚至還有父皇近兩年提拔的幾位年輕官員……但此刻,他完全無法判斷父皇心中究竟屬意誰,更不敢輕易表露自己的傾向。
舉薦對了,未必有功;舉薦錯了,或者舉薦了父皇不喜甚至猜忌的人,那后果……獨孤鳴只覺得后背瞬間滲出一層冷汗。
父皇剛剛才教導他帝王之道的無情,此刻的詢問,更像是一場無聲的試煉。
在巨大的壓力和對父皇心思的難以揣度之下,獨孤鳴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看似最穩妥、也最符合他此刻心境的回應。
他低下頭,雙手恭敬地拱于身前,聲音清晰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將所有的決斷權,都奉還給了那至高無上的皇權:
“兒臣……才疏學淺,識人有限。朝中諸事,牽涉深遠,關乎國本。何人堪當大任,何人忠心可托,父皇慧眼如炬,洞悉萬里。兒臣……全聽父王安排!”
“全聽父王安排”這六個字,在寂靜的御書房內顯得格外清晰。
獨孤帝看著眼前恭敬順從、將所有選擇權交還自己的兒子,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是滿意還是其他情緒。
他沉默了片刻,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太子的謙恭,審視著他內心真實的波動。
最終,獨孤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并未追問,也未點評太子的回答。
他轉身再次看向北境輿圖,手指在那片遼闊而危險的疆域上劃過,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冷峻與決斷:
“人選之事,朕自有計較。你只需記住,監國期間,當以穩字為先。遇事不明,多問蕭謹言、問中書令。朝堂諸事,每日快馬報朕知曉。”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守好這朝廷,便是你此刻最大的責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