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從隨身帶著的小藥囊里取出幾樣藥材:一小把葛根片,幾片曬干的枳椇子,還有一小塊陳皮。接著,她熟練地生起小火,在砂鍋里注入清水,將藥材放入,蓋上蓋子慢慢煎煮。
等待的間隙,她也沒閑著。從菜籃里取出一段鮮嫩的生姜,洗凈后連皮切成薄薄的細絲。又找來幾棵小蔥,只要蔥白的部分,也切成細段。
鍋里的水開始冒出細小的氣泡,藥香漸漸彌漫開來。李寶兒將姜絲和蔥白段放入鍋中,又舀了一小勺蜂蜜進去,用勺子輕輕攪動。
不一會兒,一碗熱氣騰騰、色澤清亮、散發著淡淡藥香和姜辛味的醒酒湯便做好了。李寶兒小心地將湯濾到碗里,端到爺爺面前。
“爺,來,慢慢把這碗湯喝了,頭就不暈了。”她蹲下身,聲音輕柔得像哄孩子。
蕭九斤瞇著眼,順從地就著寶兒的手,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湯水順著喉嚨滑下,帶著姜的辛辣和蜂蜜的甘甜,還有一股清雅的藥草味。喝了幾口,他似乎舒服了些,混沌的眼神清明了一點,看著眼前孝順的孫女,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寶兒……好孩子……”
看著爺爺乖乖喝湯的樣子,奶奶王杏花站在一旁,終于徹底放下了心,嘴角也忍不住彎了起來。
燭光搖曳下,堂屋里彌漫著醒酒湯的香氣和濃濃的親情,溫馨而安寧。
李寶兒看著爺爺奶奶,心里充盈著滿足感,能為他們做些小事,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永州的初夏,山野間蒸騰著濕熱的水汽,空氣里混雜著泥土、草木和野花的復雜氣息。李寶兒跟在父親李老四身后,走在一條被踩得光亮的田埂上。
李老四穿著一身半舊的灰布短褂,褲腿沾著幾點泥星,背著手,步子不緊不慢,那雙看了幾十年藥材的眼睛微微瞇著,掃過路旁的野草,偶爾會停下來,用腳尖撥弄一下,對身后的李寶兒低聲道:“寶兒你看,這是車前草,清熱利濕,但品相一般,不值錢。咱們要收,就得收地里長的‘硬頭貨’。”
李寶兒穿著一身利落的棉布衣裙,頭發簡單地綰在腦后,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她手里拿著個小本子和一截炭筆,認真地記下父親的話。她不是第一次跟父親下鄉,但這次獨自負責永州的事宜,她看得格外仔細。
今天他們要去的,是山腳下王老伯家。還沒到院門口,一股濃郁的藥香就撲鼻而來。王老伯早已等在院子口,黝黑的臉上堆滿笑容:“李四爺,寶兒姑娘,可把你們盼來了!今年家里的茯苓長得可好了!”
院子里,席子上晾曬著大片大片的茯苓塊,白凈厚實,像一個個小枕頭。墻角還堆著幾捆已經陰干了的廣藿香,枝葉舒展,香氣撲鼻。
李老四沒急著應聲,他走過去,先是彎腰抓起一把茯苓,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又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后用指甲輕輕掐開一點,仔細看著斷面的紋理和顏色。
他的動作慢條斯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