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真可免死”
策馬近前的黑甲鐵騎冷哼一聲。
“軍中無戲言。”
從六扇門收集的信息,以及他們一路所目睹的幽南景象來看,這些州牧府豢養在外的私兵,有一個算一個全殺了,肯定有不少被冤屈的。
但若是十抽其一,漏網之魚卻絕對海了去了。
所以就這么放過他們肯定是不可能的。
就這么殺了他們,又實在太過浪費,也太過便宜他們了。
那么接下來那茫茫草原的礦山礦洞,也就成了他們的最好去處。
不談什么改過自新,只論物盡其用。
而尚不知道自己這些人未來命運的潰兵們,面對黑甲鐵騎的保證,先是愕然了一陣,隨后便涌出無盡感激。
忙不迭丟下兵器,下馬請降。
而實際上就算他們知道自己將來要面對什么,估計也生不出太大的反抗心思。
畢竟已經見識過戰場慘烈的他們,哪還有什么建功立業的雄心大志
能活就行。
哪還能講究太多。
……
冠軍、鎮遼二城文吏們也沒想到,自己等人南下接引的第一批人,并不是什么北上百姓,而是一群剛剛卸下兵甲的俘兵。
不過這樣也好,正好拿這些人練練手,熟悉熟悉流程。
說到底,自古以來人口的大規模遷徙,看似波瀾壯闊,可真要是將視野下沉,便可看到那沿途的艱辛乃至無數白骨。
若非此時正值天下已亂,生民離喪。
韓紹定下此北遷之策,定會有不少胸懷仁善的文吏冒死反對。
其實說起文人這個群體,有時候還真不好評價與定論。
他們中既有為了富貴權勢,終日蠅營狗茍的奸吝小人。
也有面對屠刀自己打碎脊梁,甘為引路之犬的無恥敗類。
可你永遠也無法否認,他們中確實有很大一部分骨頭比那些終日打熬軀體的武夫還要硬!
就算身著布衣,也掩蓋不住他們胸中的熱血以及那一抹懷揣著天下萬民的崇高信念。
你可以笑他們天真,笑他們明明孱弱無力,卻還要奮死抗爭。
可在亂世之中,這些人卻仿佛一盞盞耀于寂黯世間的孤亮星燈。
他們不滅,則就算這個世間再是黑暗,也依舊存續著一絲光明。
不可否認,當初選擇北上冠軍的那一群神都小吏,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抱著破釜沉舟,想要借此成就一番事業的想法而來。
可你要是說他們沒有理想信念,卻也不盡其然。
畢竟若非依舊心存有著那一抹天真的幻想,誰又能夠真的舍棄手中的一切,選擇遠離神都的繁華,去搏這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
神都小吏看似卑微,卻也是這天下大多數蕓蕓眾生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
“王君、楚君你們說……君上如此興師動眾,此事能成嗎”
好不容易處理完手中事務的官吏,得空閑聊間,其中一名官吏頗為猶疑道。
聽到這話的王君呷了一口茶水,搖頭笑道。
“你啊,就是喜歡杞人憂天。”
說著,順勢向著北方拱了拱手,這才道。
“咱們跟著君上也有些日子了,你們何時見過君上想做的事情不成過”
若非親眼見識過君上,他也不信這世上竟真的有人文韜武略皆是如此超凡。
其中武略就不說了,軍中那些個匹夫明顯更有發言權。
而且諸般堪稱傳奇的戰績都是明晃晃的,由不得任何人否認、置喙。
而文韜二字,在他們這些已經歷經實務的文吏眼中,其實也不過是治世二字。
關于這一點,或許剛開始時他們還會抱著懷疑的心思。
可隨著時日的推移,那位君上之前定下的諸多策略漸漸展露出成果,當初的懷疑有多重,如今的嘆服就有多深厚。
有些人甚至漸漸演化出遠比那些軍中武夫還要強烈的狂熱敬服。
“君上,當真是天縱奇才!”
這一聲感慨,在場兩人點頭表示認可。
只是剛剛開口說話的那文吏臉上的遲疑之色,卻依舊沒有散去。
這讓王君多少有些不滿,覺得這廝對君上不夠忠貞。
倒是一旁被稱作楚君的那文吏看出了端倪,笑了笑便道。
“張君這是在擔心,君上將如此多的人力、心力投入草原,來日可能血本無歸不說,還會因此養虎為禍,生出肘腋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