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老子這輩子能夠披上這身甲,老子死也值了!”
說話那蠻狗……哦,不對,是草原北民,操著幾分口音說著雍語。
引得酒肆中的雍人眼神嫌棄鄙夷。
身邊不少北民則是惱怒駁斥道。
“你還有沒有一點廉恥之心雍人屠滅我族、奴役族人,你竟然還想替他們賣命”
“不錯!我大烏丸也正是因為你們這種敗類在,才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
“是啊,有你們這樣的蟲豸,我大烏丸焉能不敗亡至此!”
一陣嘰里咕嚕的蠻語向著說話那人口誅筆伐。
逼得那人飽經北地風霜的臉色漲紅一片,而后拍案而起道。
“胡扯!”
“當初兩族交戰,各為其主,死傷在所難免!”
“幸得燕公仁德!在誅滅暴君始畢后,不但沒有追索我等北民昔日犯下的滔天罪孽與血債,大搞株連,還予以我等北民諸多恩典!爾等不思感恩,反倒是暗藏詭譎!端的是狼心狗肺!”
說話這人出身小部族。
原先也曾追憶過烏丸族曾經的榮光,可隨著這些年來雙方熄了兵戈,南地的貨物源源不斷地輸送進草原。
曾經被他們視若珍寶的鐵鍋、鐵器乃至麻布衣衫,早已不再是那些大部族的專屬。
而且有鎮遼軍在最上頭鎮壓著,那些大部族再也不敢肆意壓榨、吞并他們這些小部族了。
總的來說一句話,他們現在的生活相較于過去,早已好上了若干倍。
傻子才會抱著過去的所謂大烏丸的輝煌不放。
“一幫蠢貨!都醒醒吧!烏丸,亡了!”
一句近乎吼出的‘烏丸,亡了’,瞬間讓整個酒肆中鴉雀無聲。
先前駁斥嘲弄他的人,或是面如豬肝、或是蒼白如紙。
也不知是被揭開遮羞布的憤怒,還是心中信念崩潰的惶然。
烏丸,亡了嗎
明面上確實尚有族名,甚至有可汗坐鎮王廷。
可實際是個什么情況,但凡長了腦子的,誰又會不知道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所以面對這話,他們根本無力反駁,也不敢反駁。
此刻已經冷靜下來的他們,甚至感到了幾分后悔跟恐懼。
畢竟六扇門的那些番子無孔不入,很多時候甚至比雍人還要兇狠殘暴。
剛剛他們那些話要是落到六扇門耳中,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意識到這一點,不少人背后發寒之下,哪里還顧得上與那‘叛族之人’爭辯,要么閉口不言,要么悄悄溜走。
倒是那些沒有參與爭辯的人,在沉默中眼神一陣變幻。
他們中的不少人同樣懷念曾經的烏丸。
可汗始畢馬鞭所指,草原諸部無不臣服。
南下寇邊,視南人如牛羊。
何其煊赫!何其痛快!
可這一切不是沒有代價的。
始畢雄才大略,卻性情暴虐,喜怒無常。
動輒興兵屠戮,視人命如豬狗。
冠軍一戰的終局時,更是一掌血祭了數萬大軍,令人恐懼、心寒。
而如今始畢敗亡,曾經由他打造的榮光也早已隨之煙消云散。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是繼續抱著過去的驕傲與榮光不放,任由歲月蹉跎,與曾經的烏丸一同腐朽逝去。
二是成為那位燕公口中的草原北民,供他驅使、替他賣命。
這二者如同天平的兩端,在這十年間不斷上下搖擺。
但這一日,眼看那一千威武雄壯的羽林郎衛策馬入城,那些王廷貴種有如奴仆般前頭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