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這對于他們而言,同樣殘忍……
靈臺郎聞言,身形徹底僵在了虛空,神色渾渾噩噩。
“監正……”
聽著這后輩的泣血之聲,司天殿內再次嘆息。
“癡兒、癡兒,勿要多作戀棧。”
“今日茍活者未必就是幸運,就此寂滅者未必就是不幸。”
“本官也不奢望你們日后能有多大的作為,只期望你們能帶著我皇天無極宗一門火種存續下去……”
“且去吧。”
有時候,活下去是一件很需要大勇氣、大毅力的事情。
期間,必將遭遇、忍受的痛苦,或許正應了那句‘來煎人壽’的‘煎’字。
所以監正才會嘆息,才說他們未必幸運。
不過對于此刻的靈臺郎而言,此時他耳中只有監正的那句‘將我皇天無極宗的火種存續下去’。
于是只能滿面悲痛的于虛空叩首,不再稱呼‘監正’,而改稱‘宗主’。
“宗主保重,弟子去也……”
……
這世上沒有事情是不需要代價的。
他皇天無極宗得大雍姬氏供養,乃有這泱泱兩千余載大興。
今,大雍敗落,累及欽天監、累及他皇天無極宗。
這便是代價。
送走了一點存續傳承的希望火種后,司天殿中的陽明真人蹙起的眉頭明顯松懈了幾分。
再抬眼望著身前這座巨大鎮國龍鼎,目光有痛惜、有悲嗆。
痛惜的,自然是那曾經鎮壓萬萬里山河的一國神器,如今卻落得個這副遍生裂痕的破碎模樣。
“此,誰人之過”
這一聲呢喃自語,他沒有答案。
這就是望氣士一脈的無奈,能觀天、能觀地、能觀氣,卻沒有能力順著自己的心意改變什么。
十年前,他的老師順從了一次自己的心意。
而付出的代價,就是將自己的身魂當成了祭品,融入了這大鼎之中。
伸手輕撫著那鼎身上的大片寂黯,陽明真人眼神悲嗆。
曾經只需封堵的八州之地,如今已經擴散到一十八州,他知道老師留下的饋贈,終究是要撐不住了。
而他自己也要撐不住了……
“抱歉,弟子陽明無能,讓老師失望了。”
一聲告罪,監正陽明真人神色黯淡,不無羞慚。
短短十年,他曾經的一頭青絲,已經是白一片,這是心神枯竭的體現。
當初老師身入鎮龍鼎時,曾說他這一門從此不欠大雍姬氏什么了。
話里的意思,他懂。
可他做不到。
此泱泱兩千余載,他這一門人為這一朝一國,傾盡了所有,又豈是輕易能夠舍棄的
更何況他的老師還在這里,還在這鎮國龍鼎之上,他又怎么可能忍心選擇壁虎斷尾
只是可惜啊,縱然是以他的修為,最終也不過是只能在這鎮國龍鼎上縫縫補補。
拼盡全力,做著這看似愚蠢,實則也是愚蠢到頂的無用之事。
不過好在這一切,似乎終于要結束了。
“老師,弟子去了。”
說著,陽明真人嘴角泛起一抹近乎解脫的輕松笑意。
“不過老師放心,弟子已經做了安排。”
“縱然弟子身殞,我皇天無極宗依舊會傳承下去,只待來日時機一至,必能再興。”
傳承不失,應該不會出問題。
可這后一句的‘再興’,就是自我安慰與美好愿景了。
畢竟縱觀古今,璀璨一世的傳承有如過江之鯽,可一朝頹喪后,能夠再次起勢的,又有幾家
只是心中明白歸心里明白,但人不就靠一口心氣與念想活著么
陽明真人笑意漸苦,在心里對老師說了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