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禹宗”這個塵封已久的名字被驟然喚起,烏玄的心,仿佛被掀開的古井,沉寂的記憶如泉涌般噴薄而出。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扣上了腰間儲物袋,靈氣涌動,法器冰冷的紋路與肌膚輕松邂逅。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粘稠而緩慢:
半掩的窗欞外,一個落單的馬臉修士正躊躇四顧;道破他隱秘的淡妝女修,胸前的衣襟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墻上黑底金字的藥草招牌,反射著最后一縷夕照;后堂瓏悅姐妹擺放碗碟的輕響,夾雜著她們與嬰孩嬉戲的笑語。
這一切在烏玄眼中都化作了清晰的預兆——他仿佛看見自己被清禹宗修士押解問罪,藥鋪被嬉笑的散修洗劫一空,兩個蹣跚學步的嬰孩被遺棄在喧囂街市,無人照顧……他的手指猛然收緊,決不能讓這些幻象成真。
“別緊張,我沒有惡意。”
幻境應聲破碎。
烏玄后頸的冷汗悄然滑落,他猛然驚覺自己正身處“玄草齋”——這個小心經營,利潤微薄的庇護所。而這條街道也因定期繳納月捐,而享有巡守的安全保障,每隔一炷香便有修士路過,三里外的塔樓更有金丹境的前輩坐鎮。雖然他可能恰好外出,也可能恰好和道友小聚,自己也可能等不到救援......
但這些都只是最壞的設想。
“道友怕是認錯人了。”烏玄神色如常地整了整衣襟,止住了那幾枚因為緊張行將跌落的劣質丹藥滑落,故意帶上了魏國特有的腔調,“在下是魏國人,魏國還在的時候,就已經在這里做生意了。”
“我在淺山宗遠遠見過道友一面,沒必要扯謊。如果你聽說過邱真真之名,那便是我了。”那女修信步走進藥草鋪,反手合上門扉,“怎么樣,想起來了么?”
“閣下有什么事?區區一間小藥草鋪,恐怕似乎不值得算計吧。”烏玄故意沒有正面作答,他自然聽過這個名字,出任清禹宗駐淺山宗別院執事的時候,曾在羅川市井間打探過掌門江楓的傳聞。據說其有位出身黑水門的未亡人夫人,只是鮮少有人得見。
“是個能生養的,以后奶水那肯定是不缺的。”這句市井粗鄙的評價驀然浮現腦海,想必說的就是眼前之人。他目光不自覺下移,暗自將對方與后堂的瓏悅姐妹比較起來。
倒是不相上下,不過或許也都是虛有其表。
“道友似乎被俗務所困,有沒有興趣談些合作,或許對于大道的修行,有所裨益。”借著對方放松警惕的空當,邱真真已然走近了柜臺,手中旋即多了一枚玉簡。
烏玄不置可否,沒提愿意,也沒有拒絕,他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只信手將玉簡拈來,靈識一掃略作簡單探查,“只是半部心法,對筑基勉強有用,看起來似乎是天音寺的傳承。”
“有幫助就好。”對面的女修輕笑,“我有兩種合作方式,不論選哪一種,這部心法就算是附贈的。”
烏玄繼續沉默,沉默是最好的回答,雖然靈識探查下,周圍似乎沒有與眼前女修合謀的同伙潛伏,但一者或許對方藏匿的本領更高,自己沒有發現,另者,他知道有些能記錄聲音的法器,而這些只要呈現給北劍門,便是不小的罪狀。
北劍門自然知曉這些街巷店鋪里藏著各宗各派的眼線,眼線們也心知肚明,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罷了,但這不能擺在臺面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