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照靜的一句話,卻是讓他的動作不由一頓。
“若是你肯放文虎離開,老夫這平壤道宗相愿意以我的名義,親自給爾等寫一份檄文。”
“伯父!不可!若是寫了檄文,你便也同他們一樣了啊!”盧文虎大驚失色。
然而,盧照靜卻是看著崔俊:“當日老夫在長安,汝父和李氏家主皆喪命于老夫眼前,若由老夫親篆檄文,言之李唐皇家無情暴虐,爾等尚且還算有幾分師出有名。”
“爾等既然覺得此等起事必定能成,那想來也要為長久而計吧?”
盧照靜目光平靜,但卻帶著一股令崔俊都不由心頭有些發寒的壓迫感。
他側目一掃,瞬間便是注意到了,不少世家家主的眼神有了幾分游疑和不安,心頭又是一凜。
不由惱怒冷哼。
這老賊,臨到頭了,竟然還跟他來這一手攻心之計?!
“哼!盧文虎將今日之事看在眼中,若放他走,宗相你這檄文寫與不寫有何不同?”
眾人又是覺得有禮,紛紛將目光落在了盧照靜身上。
盧照靜蒼老的臉上卻是難得的露出了幾分輕松的神色,目光深沉的看著那對家族而言,已然算得上是一片赤誠的身影。
“文虎啊......老夫今日便以范陽盧氏族長之名,將你逐出族譜。”
崔俊不滿意,然而,下一刻卻見盧照靜從懷中摸出來一把利刃,一旁的兒子盧文節被嚇了一跳,趕忙一把抓住。
卻發現,竟然是一把剃度刀。
“汝當初出家為僧,法號伏虎,今日之后,范陽盧氏二房長子盧文虎喪命在這平壤城,尸骨無存,你今后便以僧相頌佛吧。”
他說罷,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在后者驚慌的眼神中,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而后竟是走到那盧文虎的面前。
“老夫為你剃度......”
盧文虎悲哭一聲,跪在了盧照靜的面前:“伯父!”
盧照靜的眼眶竟也帶上了幾分濕潤,伸出蒼老的手將盧文虎頭上的戰盔摘下,隨著手中剃度刀劃過,重新生長出來一年多的黑發,被一把把割下。
落在了滿是血水和親衛尸體的地上,仿佛這一刻,盧文虎這個人,便真的與他們一同戰死在了這平壤城。
“伯父啊!”盧文虎又是一聲悲戚的哭嚎,眼淚沾染著臉上濺到的血跡,讓他看起來更加狼狽。
不知為何,此刻便是盧文節這個曾經背地里不止一次和崔俊等人聊起來時言盧文虎為癡傻莽漢的人,竟是在這幅畫面前,有了羞愧。
想要伸手掩面。
將盧文虎頭上的頭發剃光,盧照靜又從懷中摸出來一樣東西,竟是一份蓋有朝廷大印的佛門度牒。
盧文虎這一刻的哭嚎聲,更加響亮悲戚了。
“伯父啊嗚嗚嗚.....”
......
盧文虎身上套著一身僧衣,頭上的剃度并不干凈,還有著道道血痕。
此刻他卻如同丟了魂一般,騎在一匹戰馬之上,孤身一人也不驅使戰馬,就這么任由對方隨意的將自己順著官道馱著走。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陣密集的馬嘶聲,伴隨著明顯旌旗獵獵的聲音,讓他恍惚抬頭。
看到的一幕,卻是讓他的瞳孔不由猛然一縮。
黑壓壓的軍隊,鐵甲如山,長槍如林,還有一隊隊雄壯的騎兵......
他呆呆的看著面前為首一身戎裝的二弟王青云,又看看對方身旁的三弟鄭午陽,以及那一直冷著臉的錦衣衛崔孝國。
他機械般的轉頭看了看官道一旁的界碑。
“平壤道,龍骨城”
他瞳孔顫抖,看著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但偏偏帶著大片的兵馬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出現在平壤道境內的王青云等人。
“你們,你們為什么會在這里!”
“你們為什么會在這里啊!!!”
“你,你不應該在遼東道,你不應該在盛京府嗎?!”
“說話!你說話啊!為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