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信,倒不如說是請罪書,或者彈劾奏折。
這是太原王氏家主,太原府刺史王銘寫給太子李承乾的書信。
李世民嘴角噙著一抹意義不明的笑意,展開書信,當著眾人的面竟是直接念了起來。
“臣謹伏闕頓首以聞:昔年殿下行新政,不以臣朽邁,委以腹心之任,此已逾涯之恩。復擢犬子青云為太原司馬,疊荷殊寵,實非微臣尺寸之功所能報稱萬一。”
“今者犬子奉敕出牧遼東,值平壤道猝生兵燹。雖云事起倉卒,然未奉詔敕,輒引虎賁越境戡亂,此僭越之罪一也;師旅所經,傷及無辜,數有剽掠之事,此瀆職之罪二也;既克賊巢,復挾舊怨擅戮俘囚,未請天憲,此專擅之罪三也。”
“犬子年少識淺,器小任重,實不堪盛京刺史之寄,更無總戎之略。伏乞殿下收還印綬,盡奪職銜,付有司議罪。臣教子無方,亦當束身待罪。臨表涕零,叩首百拜.......”
“嘖嘖嘖,玄齡,你說咱們這位王刺史,當初在朕還是秦王,他擔任兵部侍郎的時候,怎么就沒覺得他有這番巧言令色的本事呢?”
“呵!王刺史當真不愧是我大唐的肱骨能臣吶,便是親兒子平叛有功,他第一時間做得都是彈劾他兒子的罪行.......嘖嘖嘖,你們說,他這算不算是大義滅親呢?”
“他這般剛正不阿,不如朕提拔他重新調回長安,當諫議大夫?”
房玄齡他們卻是笑不出來。
不知道為何,如今聽著這位陛下當著他們的面,說這番話,他們總覺得這番話之中不乏有針對他們這些人的含沙射影。
王銘王青云父子平定平壤道叛亂有功,但卻稱有罪。
而如今江南道和淮南道兩地出現這等大案,荼毒千里,這都是因為朝堂監察不力所致,然而,當李世民看到他們趕來的時候,卻是一直在說他們有功......
戴胄撲通一聲,率先跪在了地上。
他后背杖刑的傷勢還未完全治愈,一路從長安趕來,更是讓他渾身酸痛不已,此刻卻是跪在地上,羞愧抽泣。
對著李世民和一直沉默的李承乾父子,便是叩首拜下。
“陛下,太子殿下,臣有罪!臣身為諫議大夫,統御御史臺,卻失察至此,致使百姓遭難,兩道大害!”
“臣請死罪!”
李世民臉上笑容不變,目光卻是幽幽的看向了一旁的房玄齡幾人。
“玄齡,他說他有罪,朕怎么覺得他無罪啊?你覺得呢?”
房玄齡、李道宗對視上李世民那閃爍著兇光的眸子,瞬間不由心頭一跳,撲通也是紛紛跪在了地上。
口中高呼:“臣等有罪!”
李世民臉上笑容緩緩消失,冷哼一聲,踱步首先來到了此刻刑部尚書李道宗的面前。
“任城王,雪雁那丫頭嫁給了朕的高明,如今更是給朕誕下了一個孫女,你與朕當年便情同兄弟,朕將你留在長安,讓你協助太子治國.......你就這樣報答朕嗎?!”
李世民咆哮著,聲音震動空氣,傳至外面隨同而來的百官耳中,驚得所有人都是不由瑟瑟發抖,紛紛垂首噤若寒蟬。
李道宗腦袋按在地上,額頭冷汗涔涔,口中高呼:“臣死罪!”
然而,李世民卻是沒有理會他,邁步又走到房玄齡的面前。
“玄齡,你是老了嗎?”
幽冷的聲音,驚得房玄齡腦袋也不由壓低。
“當年朕綁你跟隨朕去劍南道,你和克明兩人,那是一萬個不愿意,之后還言說要輔佐太子,好啊,朕讓你們兩個老東西輔佐太子,你就是這么輔佐太子的?!”
“江南道和淮南道兩地總共多少官員,糜爛至此,爾等便是眼瞎耳聾,也至少能聞到些地方傳來的糜爛之氣,莫非非要等到這等毒物流到朕的長安,流到朕的宮禁,乃至流到朕太子的桌前,爾等才能聽到看到嗎?!”
聲音又是拔高了一節,外面百官已然是紛紛驚得跟隨跪下。
房玄齡顫抖著,老淚縱橫,卻是只能羞愧請罪。
然而,李世民卻是不搭理他。
邁步來到那戴胄的身前,還不等對方開口。
便猛地一腳踹在了對方的身上。
后者慘叫飛出,李世民的咆哮緊隨呼嘯。
“朕的太子,怎么就沒把你這老東西杖刑打死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