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照在合蔡鎮上方,城外的軍營掃凈了蛛網住進生人,自西而來的大軍另建一大營毗鄰而居,趕了多日路程的軍士難得可以放松些許,脫了甲衣,懷抱長槍三五一堆的說著話,有人牽著戰馬走向后方,幟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干燥的地面有塵土吹起。
中軍大帳,值守的軍士隔著五丈遠站定,在風中輕動的帳簾被人掀開,一身戎裝的劉光國走入進去,適才有親兵來報,有叫俞大江的大名府將官到來,隨后父親一直在發脾氣,他這是趕來看看究竟何事氣到自家老爹。
咣當——
形制威武的頭盔摔在地上滾了兩滾,咯當一聲停在劉光國的腳下,這位年輕的劉家長子抓抓臉,看看氣哼哼在踱步的父親,俯身撿起來,走去一旁掛著甲胄的架子:“父親何事如此憤怒?可是大名府一路有變故,要晚來不成?”
伸出的手臂將鐵盔放上架子。
“晚來?”劉延慶面色鐵青的轉過身,揮舞著手臂怒聲叫著:“老子寧愿這幫吃糞長大的鳥人遲來。”
倏地轉過身一指自家長子:“你可知那大名府的蠢材過來跟灑家說什么?”
劉光國苦笑搖頭。
那邊做父親的手點著帳篷外面:“那入娘的過來告訴老子,大名府一路兩萬余馬步軍兵,被梁山騎兵偷襲打潰了!”
“兩萬余人啊!”伸出兩個指頭不斷轉動對著眼睛睜大的兒子道:“老子就是給兩萬頭豬穿上兵甲,也不會如此快被一伙山賊草寇給打滅!”
恨恨的走到桌后坐下,喘著粗氣地看著桌上的硯臺紙筆,“嘿——”地一聲伸手將東西全掃下桌子,砰砰地拍著桌面道:“老子定要參梁世杰那廝一本,這都派出的什么鳥人!比之新兵尚自不如!”
“父親消消氣兒,消消氣兒。”劉光國強自鎮定下來,走上前將地上東西撿起放到桌上,猶豫下問道:“不知大名府那路還有何人在?”
“哼——”
劉延慶嘭的一聲拍下桌子:“有個鳥人在!全入娘的死光了!聞達死了,王煥死了,荊忠那亡八也死了!”
“那……那……”
劉光國只覺一股涼氣從尾椎骨升上后脊梁,他縱然性子沉穩也未曾遇到過這般情況,呢喃兩句道:“父親,如今該是怎辦?”
“怎辦?”劉延慶嘴里氣哼哼的重復一聲,深深吸口氣憋住兩息,隨即吐出:“派人通知項節度使與楊節度使向灑家這邊靠攏,他二人兵還不如大名府多,又不熟悉這邊地形,莫要被賊寇抓住機會殲滅在野外,再派人北上去找登州孫提轄,讓他迅速南下去往須城駐守等候登州水師。”
坐著的身影站了起來,背著手走了兩步:“另外去個人通知二郎,讓他快些回來,調那關勝去押運糧草。”
隨即哼了一聲:“公相不是說此人武藝高強、統軍有方嗎?那想來押運糧草乃是綽綽有余,當不會出甚紕漏,對了還有那京超,一起派出去。”
關勝、京超這兩個公相舉薦給媼相的人一直不好處理,劉延慶知道二相此時有些別扭,媼相對其有意見,卻也不敢一點兒不給公相面子,萬一被那位老相公給記在心中,劉延慶不覺得自己這小身板兒能扛得住,給個押運糧草的功績想來是能交代的過去,而媼相那邊想來也會同意這等分配之法,只要不讓人出頭,怎生都行。
那邊劉光國見自家父親如此吩咐,隱隱也有些明悟,當即應了聲是,轉身出了帳篷,不多時,十幾騎從大營奔跑出去,分兩個方向一南一北迅疾而行。
……
萬里無云,飛鳥劃過天際投入樹林。
鄆城與壽張之間的水泊處,梁山軍營已經擴建完畢,鹿角、拒馬樁豎在外面,一道道溝塹遍布門前,一個個望樓上抹著濕泥做防護,手持弩弓的射手站在后方,望向外面的神情肅然。
一面面黑底紅邊的旗幟在迎風招展著,位于中軍的營帳內,身形高大的呂布坐在桌子后方,今日沒有敲鼓升帳,只是叫了蕭海里過來,詢問一番馬軍回來后休整的事情。
“隨時能戰。”露著光頭的契丹漢子拍著胸脯道:“馬軍如今加上首領的侍衛有一千八百之數,再打他一路不成問題。”
“恐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