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還深,中軍大帳中,燈火通明,劉延慶正同著西軍的幾個將領在堪輿圖前站著,不時將各種顏色的旗子插上去。
更遠的后營里,叮叮當當的聲音響了半宿,只待來日天明之時。
……
林野延綿陰暗,月光穿過枝葉透了下去。
茂密的樹林中有火光搖曳著,三五成群的身影坐在一起,外面一圈圍著戰馬擋著寒風,火光照在人的臉上,劍眉之下虎目微微瞇著,只在聽著林中響動的時候眼珠動了一下。
外側更多的身影紛紛抬起頭顱,或俊朗或黑丑的容貌變得嚴肅,如同一群被驚醒的野獸一般,散發著危險兇惡的氣息。
悉悉索索的聲音遠去,似乎是方才察覺到了危險。
穿著黑甲的丑漢往火堆丟了一根樹枝,隨后又閉上眼睛,裹住身上的披風睡了過去,火焰高升,明亮的光芒隔著眼皮透過去,彷佛能看到一片紅色的海洋在單薄的皮膚中流淌。
然后化為滔天火焰……戰馬嘶鳴,人在吶喊,無數的身影揮動兵刃奮力廝殺著,卻被沖來的鐵蹄撞成碎片,陡然有怪鳥在空中劃過,巨大的鐵爪抓在臉上,低下的鳥頭帶有堅硬巨大的鳥喙,然后啄了下來……
……有些疼。
“吱吱喳——”
有些凄慘的叫聲將人吵醒,酆泰用力張開眼,昏暗的天光下,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鳥被一黑手握住,正從自己面前挪開,露出牛皋那讓人不爽的黑臉。
“你這廝做……嘶——”酆泰一翻身從地上坐起,說了一句就覺臉上一痛,連忙住嘴用手摸向臉頰,入手溫濕干澀,定睛一看,手指上全是鮮血。
“這……”酆泰有些傻眼,看看手,看看那邊牛皋手中的鳥嘴,也帶著血跡,不由氣結:“老子這是讓鳥給啄了?”
“多新鮮。”牛皋撇嘴:“老子一醒過來就見這鳥站你腦門兒上往下叨,再來下,你老兄以后看什么都是一目了然了。”
酆泰:“……”
“大清早的在說甚?”穿著青龍甲的身影站了起來,伸個懶腰,一拍二人:“我去找哥哥說話,你二人且先在此等候。”
說著留下兩個大眼瞪小眼的人在那里,杜壆自己則是走過幾個睡得四仰八叉得漢子身邊,同著值夜的人打個招呼,來到呂布身旁,看著已是睜開眼的男人拱手開口:“哥哥醒了。”
“方醒不久。”
呂布點點頭,示意杜壆坐下,一旁余呈也醒了過來,無神地雙眼盯著對面一息,隨后目光凝實起來,起身對著二人行禮。
“天色還早。”呂布抬頭看看尚能見著月亮的青空,伸出手抹了下臉,開口說著:“將人都叫起來吧,用過早膳,也可早些行動。”
“是。”余呈點點頭,隨后快步走去一旁,先是將麾下侍衛叫醒,隨后山林中有低沉的號角聲在響。
嗚——
似乎開啟了按鍵似的,靜謐的林中開始有了響動,睡著的大漢搖搖頭,相繼醒了過來,有人站起去打冷水,不久升起了燒熱湯的篝火。
“算算時間,此時官軍當是與留守山寨的兄弟交上手了吧。”杜壆抓抓頭發道:“也不知幾位兄弟做的防守如何。”
“當是沒太大問題。”呂布撿起兩根樹枝扔去火堆上,又用另一根挑了挑篝火,不多時,那木頭開始燃燒起來:“他們三人都是上過戰場之輩,又有幾個軍師在一旁幫襯著,只要糧食足夠,當是能一直堅持下去。”
杜壆有些猶疑:“就怕官軍輪番上陣,憑西軍精銳,趁我等兵力不足一舉攻克。”
“你等這是被西軍的威名嚇著了。”呂布搖搖頭,看著這往日勇猛的都監道:“不必如此,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他等就是再能打,一兩日也休想攻克準備完全的寨堡。”
看了眼點頭的杜壆,拿著樹枝的手用力,在土地上劃出簡略地圖:“這兩日搜尋,對方大抵是從兩處地方運糧過來,鄆城一個,壽張一處,某意屆時馬軍分兵而出,你同袁朗將那鄆城的糧道斷去,某自帶隊去斷壽張那邊。”
拿著樹枝在地上點了點,又劃過兩道弧線上前:“然后你我各率騎兵回返戰場,在其兩翼游走,給其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