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丁巳。
細雨已停,夜空露出殘月,靜謐的城池輪廓隱藏在微微亮起的鉛青色之下,早起覓食的動物跑出來,緩緩跑過帶有露水的草叢,輕盈的巡視著自己的獵場。
黑夜在極速的退去,金色的光團掌控了天空,正在行走的野獸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側后方的原野,耳朵動了一下,轉身跑向叢林深處的同時,旌旗在風里飄蕩著連成一片延綿而來。
遼西州乃是靠近中京道的邊郡之一,自高永昌自立以來,當地百姓多次經歷兵馬過境,有當年的大元國,有遼國的士兵,也有齊軍的悍卒,為了不讓自己成為兵過之時的犧牲品,眾多的村寨都有了自己的鄉兵。
生活在遼東的漢子從不缺血性。
靠近大路的村寨見到有五千多人的兵馬從遼陽府的方向過來,不少好奇的爬上村寨的木墻,觀望著那高豎的齊和呂字的大旗,他們離現今的東京也近,自是知道這兩面旗幟代表的什么,浩浩蕩蕩的戰馬奔馳而過,有王與鈕的旗幟混在其中。
行進的馬軍中,斥候頻繁的跑前跑后傳遞消息,馬背上,沒能參與北伐的王德望著兩邊耕田的綠色,面上一片興奮之色,他正是渴望建功立業的時候,前次在南邊未能參與北伐一直引以為憾,今次說什么也要讓爵位更前一步才行。
“待退了中京、南京的遼軍,說不得我等就要北上打上京了,到時候王兄不求一牧臣之位?”戰馬的速度緩了緩,鈕文忠騎馬過來與他并肩而行,目光看向前方飄蕩的旗幟,臉上帶著笑容:“屆時我等占了兩道,就不需像現在這般防著契丹人的軍隊。”
王德轉臉看看高瘦的同僚,身形隨著戰馬小跑而起伏,馬蹄聲轟鳴中提高音量:“灑家這德性如何坐的穩一軍一州的首位,與其整日俯首案牘,還是在軍中來的爽快。”
他話語停頓一下,望著遠處飄飛呂字大旗:“今次若是選先鋒,鈕兄可切莫與灑家爭搶。”,拍了拍橫著的大刀:“這把刀已經饑渴難耐,非要砍幾顆狗頭不可。”
“王兄怕是手癢才是,誰不知你每戰必擒人。”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戰馬上的鐵蜻蜓回頭看了一眼后方飄蕩的完顏旗幟:“兄弟這點能耐肯定不會搶你的先鋒,但是后面那女真蠻子就不知道了,那廝正是缺少表現的機會,遮莫是要跟你爭一爭的。”
“只要鈕兄不爭,灑家還能爭不過一個蠻人?”王德冷哼一聲,神態間頗為自傲。
兩人正說著,前方的牛角號聲吹響,馬蹄轟鳴聲逐漸增大,兩人再顧不得說話,連忙催動戰馬向前,跑動的騎兵之間靜默下來,兩人兩部近三千人開始加速跟上前方,天地間只余戰馬奔跑的聲音,隊伍越奔越快,形成一條長龍,讓見者無不嘆服壯觀。
不足兩日,遠方長慶縣的輪廓漸漸在視野中放大,飄飛的旌旗在向下垂落,不久有騎士迎了過來,從小跑著向前行進的騎兵中穿過,一路來到火紅的戰馬之前跳下:“臣蕭海里(韓慶和)見過大王。”
“哪里這么多禮,上馬跟上來。”呂布笑了一下,雙頰微紅,整個人似乎處于一種略微興奮的狀態,輕輕一踢馬腹:“有甚事,進了城再說。”
“是。”
兩人對望一眼,連忙跳上戰馬,跟在身旁一路向前飛馳,不多久,兩人隨著簇擁著呂布的狼騎跑入城池,王德、鈕文忠、完顏宗翰三人自帶兵馬前去軍營駐扎。
大戰前的氣氛越發的濃厚了。
……
天光放遠。
中京道建州左近。
名為大靈河的水流將草原分開兩邊,牛羊群在牧民的驅趕下跑去更遠的地方,心驚膽戰的看著大批的兵馬在向前行進,遮天蔽日的旌旗下,騎、步兩軍舉著的長槍映著天光,反射出森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