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準備往里進的幾個香客、信徒,頓時收了腳步,看著黑壓壓的兵卒過來,吸口氣,轉過身低頭匆匆離開。
“不好了,又有軍隊上門了。”
“方丈、方丈,大事不好了方丈!”
小和尚嘈雜的叫聲驚動寺廟內,幾個頭頂戒疤的和尚匆匆過來,也沒聽清,大聲呵斥道:“叫什么!說了幾次,佛門清凈之地,不得喧嘩,你們晚……”
“師叔,什么時候了說這個!”
有模樣機靈的小和尚上前跺著腳,一手指著外面,喘著氣:“軍隊、軍隊又來了,好多人!”
“啊?!”
被叫師叔的幾個和尚頓時也慌了神,有人喊了句“找方丈!”,隨即如夢初醒的說著“對對對,快去通知方丈!”。
這幾個和尚也沒了穩重的樣子,將僧袍一撩,甩著臂膀、邁步就向著方丈的禪房跑,比之小和尚要渾厚洪亮的聲音隨即響起:“方丈、方丈,大事不好了方丈!”
幾個小和尚在后面面面相覷:“這話怎地聽著耳熟。”
“好像誰喊過……”
“瞎扯什么,快跟上去。”
混亂在隆福寺里蔓延,外面,停下的韓常與耶律馬五相互對視一眼,隨后舉手示意,頓時穿著甲胄的士卒開始變動,一面面盾牌長槍對準了寺廟,持著仿制神臂弓的弩射手踩踏開弓弦,比尋常箭矢要粗長的弩矢卡上卡槽。
寺廟兩側,被官差封鎖的路口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雖是被前方差役呵斥著“往后靠!”“莫要越線!”不敢過了對方劃出的橫線,仍是有不少人翹著腳、時不時跳起來伸長脖子往那邊瞧看。
“這是干什么?”
“別是清算上次的反詩的事情吧?”
“都多長時間了,要清算早就將人捉了,用等這般久?”
有差人回頭看了一眼,后方,拿著長篇布告的人上前,看眼前方的百姓,將手中新得的公文緩緩打開。
“都聽好了,此乃是朝廷新下的詔書。
朕膺昊天之眷命……”
……
黑壓壓的士卒已經組成了陣勢,寺廟中的和尚也已經找到了年老的方丈,穿戴好僧衣袈裟,被簇擁著走出寺廟外面。
韓常、耶律馬五在馬上看著人出來,雙腳一磕馬腹,前方的士卒分左右讓開一條通道,隨后在戰馬走過之后又重新合攏。
那老和尚見著他二人上前,吸一口氣,走出來宣一聲佛號,低頭道:“小廟歷經前事已知錯誤,那些田產牧場已經上交出去,不知二位將軍此次前來是有何事?”
后面的和尚看著老方丈上前,雖是害怕,仍是前走兩步,耶律馬五眉頭一挑,抬頭看向他們,前排的和尚頓時剎住腳步,雙手一張攔著后面要走的師弟師侄,前停后進,頓時一片“哎!”“哎吆!”聲響響起,不少人扶著旁人單腳站立著,卻是不小心被人踩了腳。
韓常哼了一聲,往旁一伸手,有人將一卷素帛放于他手上,這年輕的悍將“嘩”展開,提一口丹田氣,聲若洪鐘:“朕膺昊天之眷命,總萬機而臨兆民。
近觀《洪范》九疇失序,乃見沙門之禍浸淫社稷。今據尚書臺奏報:天下佛寺兩千七百二十三所,占膏腴之田逾四百萬畝;銅像積軀八萬有九,可鑄銅錢無數。而官府粟米僅支五月,邊鎮鎧仗半數朽壞——此非伽藍奪民食、金身耗國帑乎?
昔周公制《周禮》定九賦,今僧徒著緇衣逃課役。一戶三丁度其有二,著錄僧尼人數遠愈二十三萬有五,歲免庸調絹幾近八十萬匹。更聞各處僧尼圈馬場而不牧,中京比丘占良田而荒廢不理。此等行徑,豈合‘普度眾生’之佛偈?實乃‘蠹國害民’之妖氛!
《孝經》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而今愚夫受蠱惑,棄老親于破窯,攜幼子入空門。各處皆有訴狀:獨子祝發和尚寺,老母凍斃風雪夜。
此等絕人倫、滅綱常之舉,致昊天震怒,降蝗神示警——去年北疆即有螽蟲作祟,今歲草原飛蝗蔽日,所過處萬物不長,叢芮噬盡,豈非神明誅心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