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日,赤兔邁著勻稱的步伐走向遠方的起伏的山巒與原野,周圍大隊著甲的騎兵拱衛著他,余呈、衛鶴兩人時不時轉首四顧,看著參次不齊的草原,聽著各種蟲、鳥的動靜,分辨著其中是否有其他異樣聲音。
王政隨著戰馬搖晃,跟在呂布后面,本是無精打采的神態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由直起腰桿四處觀望,不時低下頭看看馬蹄走過的土地:“嘖嘖……李助這是往草原上放了多少蟲子,作孽啊。”
“總歸是不少。”前方呂布聽著話語,身形微微晃動中轉頭笑了下:“聽他說,為了這事兒,前前后后往草原派了數次人方成,他是怕冬日嚴寒會凍死不少,結果卻是遠超他的想象。”
“這比之統和二十九年的蝗災也不遑多讓了。”王政搖頭晃腦,嘿嘿一笑:“當年據說蝗蝻害稼,不少契丹貴族被迫西遷至克魯倫河,與阻卜部因草場發生沖突,雙方打打停停,直到十幾年前方才將阻卜部給壓服。”
呂布“哦?”了一聲,轉頭看著他:“那今次豈不是相當于舊事重演?”
王政摩挲一下自己有些扎手的下巴:“這天下事不都是如此嗎?來來回回都是那些事情。”
“……說的也是。”呂布仰頭哈哈一笑,繼而更大的聲音重復一遍:“說的也是。”
周圍的親衛轉動著視線看向自家似乎心情甚好的皇帝,又將目光轉了開去,臉上的神情紛紛放松不少。
陛下興致這般高,此戰當是無憂!
日降月升,陰陽輪轉。
夜色漸漸籠罩天地,都護府中一盞盞燈火接連亮起,只是望去卻少了幾分萬家燈火的感覺,不少人在夜里思前想后的睡不著,也有人跪在逝去親人的靈位前哭泣,斷斷續續的哭聲在寂靜的夜里傳開,引得睡不著的人更加唉聲嘆氣。
最近一段時日,城內倒塌的屋舍已經清理出來,城墻上加強了巡邏,值夜的士兵也增多了不少,這些百姓都看在眼里。
令人振奮。
更兼且,遼人退兵而走,大街小巷中走著的多數都是前來支援的騎兵,連帶東面的巨母古城、靜邊城的糧草物資也能送過來,本來是能讓城內百姓懸著的心放下的。
然而很快,更多的消息從城外傳了進來。
西邊,招討司的兵馬沒有退回去,反而招來更多的兵馬越過烏孤山來到塔懶主城與皮被河城,戰馬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浩浩蕩蕩的騎兵頗有幾分投鞭斷流的感覺。
這無疑加重了城內百姓的憂慮,不少人怕遼人再次攻來。
城外,女真、漢人、各族番人的兵馬駐扎在一起,與河董城成掎角之勢。
軍營間,連綿的篝火點燃,火星點點升騰上夜空,士卒聚集在一起,偶爾閑聊著眼前的戰事,更多的身影在用磨刀石打磨著自己的兵刃。
巡夜的隊伍走過最中央的大帳,里面燈火點亮,一道道人影在帳篷上看的清晰,端著烤肉、馕餅的士卒掀開帳簾走進去,里面幾個統軍的將領正圍在堪輿圖前輕聲說著話。
“前方斥候傳來消息,遼人增兵不少,如今已經有七、八萬之眾集結在烏孤山的東部,只是都龜縮在這兩城周圍不動,然而我懷疑這些人并不是全部,應該還有援兵未至。”
杜壆拿著一根樹枝在圖上畫了個圓,點了兩下:“目前看,他們是準備將手伸過來,死死占據這里。”
史文恭皺著眉頭,冷不丁開口:“打下看看?”
“沒太大的意義。”完顏婁室搖搖頭:“遼人今次來的兵馬當是族中能戰之兵,除非能一戰將其打垮,不然過不多久這些人會再次聚集起來。
只不過他等應該不會給俺們這機會,蕭乙薛那廝吃過幾次敗仗,不會有孤注一擲的心思,定然龜縮不動。
而且莫要忘記,招討司的西邊還有乃蠻部,這些人不知會不會支援這里的兵馬。”
“還要防備著他們攻過來。”王德搓搓下巴,丑臉上的五官擠成一團:“萬一咱們出兵,他們用騎兵牽制咱們,順勢再偷咱們老巢,怕是不太好應對。”
“河董城經不起再一次的苦戰了。”杜壆將樹枝扔到一旁,吸口氣:“雖說我也以為完顏將軍所言有理,然而總要在陛下到來前掂量一下這些招討司騎兵的分量。”
看眼對面三人:“我意,咱們輪流去試探一番。”
“擇日不如撞日。”史文恭抬起頭:“我先去。”
有風刮入帳內,火苗晃動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