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把私人恩怨放在一邊,此事也不能視而不見。阿兄你想,這人冒籍瑯琊,把巴東王丶陳郡謝氏丶瑯琊顏氏丶南陽宗氏包括我們河東柳氏,這麼多士族玩弄於鼓掌之間,他到底憑的是什麼?一個人能做到嗎?
他若不是士族,那這些見識是從哪來的?又為什麼能裝得這麼像?這背後會不會有高人指點?後續有沒有什麼陰謀?劉昭到底是被他騙了還是根本就是和他合謀?!
這一樁樁一件件不查清楚,難道任由此人在荊州繼續行騙?則我朝綱紀何在?士庶何辨?律法何存?!如果真有一天釀成大禍,誰來負責?阿兄心地雖好,卻萬不可姑息養奸啊!!!”
玉山筆格,古銅蟾硯。
楨楠木大長書案前,柳惔放下戴志高繪制的那幾張王羲之後代家族世系圖,沉默不語。
戴志高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按捺住仔細打量這間華屋里精美器具陳設的強烈渴望,很老實地盯著地面看。
柳憕怕兄長心軟,準備再勸:“阿兄——”
柳惔打斷道:“還有旁的證據嗎?”
柳憕道:“暫時沒有,不過宗睿是南郡丞,就算幫他偽注戶籍,那也只能在郡的層面做手腳,建元元年制,凡郡縣注籍,官長審校之後,需上報州府,再行刊錄。他根本沒有義興公函,經不起查驗,州府這關,肯定是瞞報。只要查一下州府的戶籍留檔,便全明白了。”
柳惔搖頭:“州府的戶籍底檔我可沒有權力查。”
柳憕聽出兄長這是松口之意,心中甚喜,目光一閃:“阿兄官任巴東王友,有諫王遠邪之責。巴東王後天要為王揚設宴,或有親近之意,兄長為王除弊,正是職內之任。”
柳惔看柳憕躍躍欲試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
“好吧,你既然都想這麼明白了......我明日便去王府,把此事稟報王爺,不過王爺不太見臣屬,我未必能見到。我先寫一封信,把此事講明,你再讓這位......這位......”柳惔看向戴志高。
戴志高馬上道:“小人姓戴,雪夜訪戴的戴,名志高。”
“對,這位戴先生,重新整理一份世系圖,把文獻出處和幾個時間點丶遷移地這些細節都寫得更清楚一些,到時我一并呈給王爺......”
戴志高低袖深揖:“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寫得清清楚楚!”
柳憕忽然道:“阿兄,明天還是先不要去。”
“怎麼了?”
柳憕想了想說:“王揚的糧船後日才能到達荊州,現在糧價降得飛快,若是明日事發,王揚下獄,萬一再引起糧價回升,那受苦的還是百姓。”
“嗯。你說得很對,這才是正事。”柳惔欣慰地看著弟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