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寶月惱了,起身便要走。
王揖忙道:“好好好,世叔說錯了,世叔道歉行了吧!不過說真的丫頭,我要你句實話,這小子到底什么來歷?”
蕭寶月冷淡道:“怎么了?”
王揖皺眉眉頭,眼神費解,幾次開口又閉上,仿佛思考未定,又好像在斟酌措辭:
“他......他可不像是假的呀......”
蕭寶月噗嗤一笑:
“世叔堂堂瑯琊王氏,連自家子弟真假都分不出來了?”
“真耶假耶,莊周夢蝶,孰能辨之.....學問可以憑讀書而得,便是眼界也可以借際遇開闊,但這份氣度——”
王揖凝神不語,手指無意識地在棋案上敲著。
蕭寶月絳唇輕撇:“那你沒看到他斤斤計較的樣子!”
“嗯?”王揖看向蕭寶月。
蕭寶月揮了揮扇柄,似乎在打散王揖探尋的目光,隨口道:
“總之他這個人很小氣的!”
王揖搖頭:
“我說的不是金錢用度,而是氣韻風度。市井俗輩徒飾于貌,氣韻風度卻藏于神。聽其言,觀其色,辨其所好,察其所敬,可知韻度矣。
我觀此人:如蒼崖垂瀑,不較喧寂而長懸素練。又似古硯涵墨,未計濃淡已自蘊風華。寶劍藏匣不出,劍意能凜人魄;明鏡懸堂未拭,光影可照山河。
此等氣象,不是尋常門戶能陶冶出來的。更何況此人學問見識,才氣聰明,都是第一流的,不說寒門小戶,便是高門勢族之中,也不易見......”
蕭寶月聽得出神,喃喃道:“他還懂鳥蟲篆......”
王揖眼睛一亮,如得意外之喜:
“是嗎?這不是大家子,說不過去吧?”
蕭寶月想起王揚那副悠然的模樣,便想咣咣給他兩拳,此時聽王揖如此大贊王揚,更是不爽,便揭短道:
“有坑人飯錢、錙銖必較的大家子嗎?”
王揖大感興趣:“他還坑人飯錢了?”
蕭寶月一拍桌案,彷佛終于找到宣泄口一般,喋喋道:
“是啊!他坑人飯錢!還發明了一種送席面,叫什么‘貨到付款’的坑人方式!他不光坑人飯錢!還坑人牛車!坑人馬匹!常平倉坑士族糧食!王府里坑巴東王坑錢坑物坑人情!就連這折扇——”
蕭寶月用力揮了揮手中折扇,越說越激動:“就連這折扇他都是坑人的!最開始賣一萬一柄!當真是厚顏無恥!卑鄙下流!”
王揖聽得哈哈大笑,連連撫掌,表情那叫一個精彩。
蕭寶月:???
王揖眼角笑出細密的褶皺,連聲道:“妙妙妙——”
蕭寶月怒目!
王揖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搖手笑道:“我不是說你,是說他。”
蕭寶月杏目圓睜,折扇如劍,“咔”地抵在石案上:
“他算計坑人,占人便宜,有什么可妙的?!”
王揖如飲美酒,雙目微瞇,似醉非醉,搖頭晃腦道:
“在我看來,以他的學問心性,遠致高情,算計一些,占點便宜,非但無損風骨,反倒添了幾分煙火真意。甚好!甚好啊!此人正中有邪,邪得自在通透;雅中有俗,又能俗得生意(生機)勃發。妙哉!妙哉呀!”
蕭寶月目瞪口呆:這才是他親侄兒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