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老鯫耶開口了,聲音又啞又澀,像是被陳年藥渣堵住了喉嚨,兩個侍女一聽老鯫耶開口都退到一邊。
老鯫耶停頓了一會兒,仿佛沒什么可說的了。王揚既沒有發問,也沒有要接話的意思,而是安靜而立,微微欠身示意聆聽。
老鯫耶看著王揚,露出一個笑容,只是嘴角極慢地向上牽了牽,便再難有更多弧度:
“瑯琊王氏,名不虛傳吶。”
單就這幾個字,漢語發音很正,比勒羅羅說得還要好。
王揚再施一禮,聲清如泉:“鯫耶謬贊,揚不敢當。”
“公子乃天家上使,對我這半截入土的朽木之人,何須敬禮?快坐吧。”
這話說來客氣,卻不好答。若過謙,則有失天朝上使的身份;若不謙,則前面的禮敬都變成了表面功夫。
王揚一笑:“我是晚輩,又是客。客人向主家行禮,晚輩向長者致意,本是應有之義。”語畢順勢落座,不卑不亢。
老鯫耶又打量了王揚一番,問道:“公子最近在讀什么書?”
王揚照實說道:“在讀《周生子要論》。”
“嗯......”老鯫耶尾音拖得很長,仿佛是努力回想,又仿佛在咀嚼某個遙遠的記憶,片刻后續道:“我們部里也有這書,不過寫得太深了,我讀不懂。我近幾年都在讀《詩經》,但也是越讀越迷糊......”
王揚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和老鯫耶說自已讀的《周生子要論》就是從他們部族手中買的,而是就著詩經的話題說道:
“詩道幽微,加之字義流變,句法殊今,本就難解,如果不是做學問的話,取其大義便好。”
老鯫耶緩緩道:“漢使家學淵源,我正好請教,《小雅》中有一句叫‘吹笙鼓簧,承筐是將’。這個‘承筐是將’是什么意思?”
“古時以筐裝幣帛,承就是捧,將就是送。連起來就是給賓客送上禮品。”
“送禮品為什么要用筐,而不是用手直接給呢?”
王揚一怔:“這個可解釋的角度就多了......”
老鯫耶眼皮半垂:
“我聽聞有一種說法是古之贈禮,必以竹筐承之。雖輕如束帛,亦鄭重納于筐中,非只為盡禮儀之飾,亦使君子遠財賄而養廉恥之心。”
王揚看了眼老鯫耶,簡單回應道:“是有這種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