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兵們的眼睛,也幾乎貼在了軍弩的望山上,手指掛在懸刀(扳機),只待上官的一聲令下,就扣壓下去。
然而,華雄發出了的第一聲號令,卻是:“掩!”
就是讓他們縮頭,盡力將脖頸等無甲衣防護的地方遮掩。因為羌人們沖進了弓弩射擊的距離后,也就是敵方開始拋射壓制之時。
果然,沒多久,伴著隱隱約約“嘣”的一聲。
天空仿佛一下子黑了下來,無數支箭矢從遠處敵陣中揚空而起。飛到半空后,就在箭鏃重力作用下,劃了個弧線,幾乎垂直著從天而降。
嗖!
嗖!
尖銳的破空聲,在地面上綻放,扎進牛皮蒙著的大櫓,和兵卒們的鐵甲上碰撞濺起淡淡的火星。也讓些許被射中胳膊或者甲衣縫隙的倒霉蛋,低聲悶哼出了痛楚之意。
幸好,有了之前的準備,沒有人倒地不起。
但第一波箭矢才過去幾個呼吸,第二波又再度來襲。
等第四波箭雨光顧的時候,執盾沖鋒的羌人們,已經離小圓陣約摸五十步。
“司馬!”
站在華雄身側的姜敘,低聲提醒了一聲,示意華雄該下令讓弩兵傾瀉弩箭了。
但是呢,華雄的嘴巴卻依然緊緊閉著。
就是眼睛猶如鷹隼,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
他知道,以羌人們身上簡陋的皮甲,弩箭洞穿完全不是問題。哪怕是有木盾的防御,也能收割不少生命。
但他常年聯系射術的眼里,還看到了另外一個現象。
這些常年呆在馬背上的羌人,許多人都是羅圈腿!跑起來速度要慢幾分,攀爬的時候,也很費勁的!
夏育曾經給他講過許多戰略,最后總結的時候,都會加一句:水無常形,兵無常勢,戰場上的進攻時機,更要因地制宜!
此地山道是斜斜向上,又并不是很寬敞。
因此,華雄就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等他們沖進三十步以內,再射出弩箭。中箭的羌人,無論死不死都會哀嚎倒地,會絆倒或者阻礙后續羌人們的沖鋒。
而且,這個距離,對方為了不誤傷而停止弓箭壓制;己方的弩箭也可以洞穿木盾了,羌人們根本不會浪費時間再度結陣,而淪為靶子。
說時遲,那時快。
“擊!”
華雄猛然暴起一聲怒呵,讓弩兵們扣壓下了懸刀。
短而粗的弩箭,傾瀉而出,在沖鋒而來的羌人陣中,綻放了無數血紅而又妖艷的花兒。
射出弩箭的兵卒,立刻就側身讓出大盾的鏤空,蹲下來上弦。另外一個弩兵立刻就湊過去,將弩箭矢鏃瞄準。
三段射的技法,讓弩箭射擊沒有間隔,也讓叛軍們猶如大風席卷而過的秋天麥子。
伏倒一片,哀嚎連綿。
同樣也激起了他們誓死如歸,愈發悍勇而沖。
這種前赴后繼送死的勇氣,就連作為敵人的華雄,都心中傾佩不已。
然后呢,便拉開了弓弦。
箭鏃所指,是沖鋒時不忘指揮族人的小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