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已經演練過了好多次。
這時喊著號子的叛軍們,推著簡陋的攻城塔靠近了一百二十步內。
這些高七米以上的龐然大物,頂端的橫版上滿載弓弩兵。當腳下感覺不到移動的時候,就開始以居高臨下的優勢,盡情的傾瀉著箭矢。
他們才是掩護袍澤填平壕溝的主力。
而柵欄之內,張都尉也令人敲響了生牛皮蒙著的大鼓。
“上弦!放!”
伴著指揮強弩陣的將佐下令,近五百支弩矢在弓弦“嗡”的一聲中,猶如蝗蟲般激射而出。
叛軍刀盾兵們,不再疾步向前,而是半蹲在地上,盡量將身體縮在盾牌后面。
但是他們身后的輔兵們卻是不同。
看到箭矢如雨,神眼瞬間變得通紅,拖著土包就沖去。
他們是軍中地位最低下的兵卒,許多時候都是強征入伍的黔首擔任。在身后督戰隊明晃晃刀子的威逼下,將活路寄托在把手中土包扔進壕溝里。
所以他們很拼命。
完全不顧天上不停拋下的箭矢,和呼嘯而來的軍弩,只顧低頭腳下發力前沖。
他們也是最慘的。
尖銳弩箭的疾馳和快速奔來的他們,撞在一起,哀號聲連綿起伏。
他們就是秋后被收割的麥子,一層層的悲鳴著,痛苦的嚎叫著,最終趴在地上,有的還滾進了壕溝里,用自己的身體填了溝壑。
唉,可憐,死了都得用尸體為填壕溝做出貢獻。
只是沒有人會記得他們。
就在這雙方弩箭肆意飛馳的時候,華雄貓著腰,從營寨右側鹿角中艱難的擠出來。
他小腿上綁著純鐵打造而成的箭矢,背著三石鐵胎弓,沿著峭壁趴在沙土上,正四肢并用的快速匍匐向前。
很像一只游弋捕獵的四腳蛇。
三十公分高的野草和身上雜亂掛著的枝葉,給了他最好的掩護;人聲沸騰的戰場,也讓他無需擔心身體和地面的摩擦聲響被警覺。
三十步的距離,并不算遠。
就是隱藏在野草下方的尖銳石頭和不知名的荊棘,已經讓華雄的雙手冒出不少殷紅點點。但他沒有停頓,反而加快了速度。
因為多耽誤一丁點時間,都會讓更多己方兵卒倒地不起。
然而,爬到了壕溝的二十步外,他卻不得不選擇繼續等待。那些用生命在填壕溝的叛軍,擋在了他和攻城塔之間,讓他無法射出箭矢。
除非,他將改變射擊的姿勢:從趴著射箭變成站立而射!
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冒著迎來其他攻城塔萬箭光顧的后果!
也就是說,他有非常大的可能,會死。
當然了,他也有別的選擇。
比如說原路匍匐爬回去,讓攻城塔上的叛軍弓弩手,繼續傾瀉箭矢,繼續收割兵卒們的生命。而且回去了,也不會有人指責他。
畢竟毀掉攻城塔,那是床弩或者大黃弩才能做到的事。
讓他來做,太強人所難了。
反正兩軍鏖戰,本來就是鮮血的狂歡,是死神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