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關節異常粗大,指節處殘留著干涸的血痂——不是別人的血,而是他自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的。此刻這雙手正緩緩摩挲著酒杯邊緣,指甲與陶杯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就是他們……引來了六牙象群,壞了大計。“他低聲喃喃,袖中滑出一枚淬毒的骨釘,眼神也像是淬了毒一樣的恐怖。
鐵面人的聲音沙啞如銹刀刮骨,每個字都浸著劇毒般的恨意。他指間的骨釘泛著幽綠色暗芒,釘身上細密的血槽里凝結著黑紫色的干涸毒液——那是用腐心花汁混合尸蠱煉制而成的“鎖魂釘“,一旦見血,三息之內便能讓人渾身經脈潰爛如腐泥。
他盯著顧如玖的瞳孔收縮成一條細線,眼白爬上蛛網般的血絲。倒映在渾濁眼球里的少女身影,正被扭曲成支離破碎的殘像。每一次呼吸,鐵面具下都傳來“嘶嘶“的吐息聲,像條蓄勢待發的毒蛇。
同伴的手像鐵鉗般猛地扣住鐵面人的手腕,指節發力的瞬間,袖口滑落出一截纏繞著咒紋的繃帶。繃帶下滲出暗黃色的膿血,散發出腐肉與藥草混合的刺鼻氣味。
“別急。“同伴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痰鳴般的嘶啞。他俯身時,脖頸處露出一塊紫黑色的尸斑,說話時腐爛的嘴角抽搐著,“先看看他們接什么任務……”鐵面人的手臂在他的壓制下微微顫抖,骨釘與陶制酒杯碰撞發出“喀啦“的輕響。同伴布滿老繭的拇指在他腕間動脈處摩挲了兩下,這是個暗號——他們合作殺人時常用的警告。
“……說不定能順藤摸瓜。“同伴說完最后一個字時,舌尖不自然地舔過開裂的嘴唇。他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擴張成詭異的渾圓,倒映著顧如玖一行人走向柜臺的身影。繃帶下的傷口隨著呼吸節奏滲出黏液,在桌面滴落成一個小小的、帶著腥味的圓形痕跡。
鐵面人注意到同伴按住他的那只手,小指缺了最后一節,斷口處至今還殘留著星力灼燒的焦黑痕跡。這個細節讓他渾濁的獨眼中閃過一絲清醒的恨意,繃緊的肌肉終于稍稍放松。
鐵面人緩緩松開指間的骨釘,任由它滑回袖中暗袋。他盯著顧如玖幾人的背影,獨眼中翻涌的殺意如潮水般退去,最終凝成一道陰冷至極的寒光。
“好,先盯著他們罷。”他的嗓音低沉沙啞,像是銹蝕的刀刃刮過粗糙的石面,帶著一絲壓抑的顫抖。多年蟄伏的耐心讓他硬生生按捺住當場撕碎這幾人的沖動,可指節卻因用力過猛而發出“咔咔“的悶響。
“凡事都得謀而后動……”他緩緩摩挲著鐵面具邊緣的凹痕,那是多年前某次任務留下的傷疤。他們血牙團行事,向來如毒蛇捕獵——靜待時機,一擊斃命。六牙象群的計劃,本就是布局數年的大計,母蟲的培育、象群的馴化、城內接應的布置……每一步都耗費了無數心血。
可如今,一切竟險些毀于一旦。
“……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冷冷地盯著顧如玖揭下的任務單,上面赫然寫著“調查血牙團余孽“。多么諷刺?他們謀劃多年,卻在即將收網之際,被這幾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輩攪亂全局。
“只不過沒想到……”他的指腹無意識地碾碎了桌角的一塊木屑,木屑在他掌心化為齏粉。多年隱忍,步步為營,卻差點功虧一簣。
“……多年謀劃,竟然差點被幾個毛頭小子和黃毛丫頭毀了。”這句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濃重的血腥味。他的舌尖抵住上顎,緩緩舔過一顆尖銳的犬齒——那是他親手磨尖的,專為撕開獵物的喉嚨而準備。
同伴收回手,腐爛的嘴角扯出一抹陰森的笑:“放心,他們逃不掉。”鐵面人沒有再說話,只是緩緩閉上眼睛,像是在平復翻涌的殺意。可當他再次睜眼時,那只渾濁的獨眼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只剩下深不見底的陰毒。
——他們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