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中的余火漸漸熄滅,只留下一室安寧。
她本就在戰場上受了傷,偏不好好養傷,還要一直為受傷的弟子們煉制丹藥。
殘陽如血,將荒廢的祭壇映照得格外陰森。
幾道劍光自天際掠過,如流星般墜落在雜草叢生的山坳間。為首的昊天弟子腳踏飛劍,袖中羅盤指針瘋狂轉動,最終指向一處被藤蔓遮掩的洞口。”果然在這里。”他冷笑一聲,劍鋒輕挑,藤蔓應聲而斷,露出里面陰濕的甬道,”又是這種見不得光的老鼠洞。”
洞內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幾個披著破爛黑袍的身影倉皇逃竄。他們身上再不復當初圍攻昊天學院時的囂張氣焰,袍角沾滿泥濘,露出的皮膚上滿是潰爛的咒文反噬痕跡。”跑?”隊伍最末的女修冷笑,指尖一彈,三張赤紅符箓飛射而出,精準地封住所有退路,”當日你們屠戮同門時,可曾想過今日?”
劍光再起時,洞內響起凄厲的哀嚎。
這樣的事情在整個大陸上時有發生。
天光未透,青灰色的晨霧還纏繞在修補好的山門石柱間。蘇雪歌的飛舟輕輕一震,船底青玉板與地面相觸時發出清越的脆響。她利落地翻身躍下,靴底碾碎了幾顆沾滿露水的野草籽。
束發的白玉冠裂了道細紋——那是三日前在西北荒原追擊邪修時,被一道陰毒的黑芒擦過的痕跡。可她仍將馬尾束得一絲不茍,發尾隨著動作在背后甩出一道墨色弧線。腰間的寒玉笛斜掛著,笛身上新添的刮痕在霧色中泛著啞光,唯有笛尾那根嶄新的紅繩格外醒目,像一簇跳動的火苗。”雪歌師姐!”
正在清掃落葉的小弟子聞聲抬頭,杏眼里瞬間盈滿驚喜。掃帚”啪嗒”倒在青石板上,她提著裙擺飛奔過來,卻在離蘇雪歌三步遠的地方猛地剎住腳步——師姐右臂纏著的繃帶還滲著暗紅,素白的布料上暈開一朵刺目的血花。
蘇雪歌看著小弟子欲言又止的模樣,忽然笑了。晨霧在她睫毛上凝成細碎的水珠,隨著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她伸出左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微張開——”這點小傷。”
帶著薄繭的指尖落在小弟子發頂,輕輕揉了揉那束隨著奔跑散開的歪斜發髻。這個動作牽動了右肩傷口,蘇雪歌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卻將笑意釀得更深。她指尖勾起小弟子掛在衣襟上的木符,上面歪歪扭扭刻著”平安”二字,墨跡都還沒干透。”新學的符咒?”她屈指彈了下木符,驚得小弟子慌忙去捂,”畫得不錯,就是這\'安\'字少了一橫……”
霧氣突然被晨風吹散,一縷金光破云而出,正好落在蘇雪歌染血的繃帶上。那抹刺目的紅,此刻竟像極了笛尾飄揚的紅繩。
歐陽定羽的茶盞剛沾唇,窗外驟然傳來馬匹凄厲的嘶鳴。
青瓷茶盞”咔”地頓在桌面上,碧綠的茶湯晃出半圈漣漪。他余光掃向窗外——街角處,一個披著粗布斗篷的身影正掐著驛丞的脖子,袖口露出的黑霧紋如活物般蠕動。那邪修腳下躺著兩匹靈駒,脖頸已被利齒撕開,鮮血汩汩滲入凍土。”晦氣。”
歐陽定羽嘖了一聲,指間突然多出三枚青銅錢。最后一枚銅錢還在指節翻轉,人已如鷂鷹般掠出窗欞。木窗”啪”地撞在墻上,震得柜臺酒壇嗡嗡作響。
那邪修剛掏出血幡,忽覺后頸發涼。回頭只見漫天銅錢如雨墜下,每枚錢孔都迸出金色鎖鏈!”叮叮叮——!”
血幡被鎖鏈絞碎的剎那,歐陽定羽的靴底已踏在邪修背上。他順手撈起驛丞甩到安全處,腰間酒葫蘆卻因動作太大甩了出去。”老子的三十年陳釀!”
這一聲痛呼比方才的打斗還凄厲。邪修正要趁機捏碎遁地符,忽見那青年竟不管不顧撲向滾落的酒葫蘆。他獰笑著催動最后一絲邪氣,黑霧化作毒針直取對方后心——”噗!”
毒針突然調轉方向,反扎進他自己眉心。歐陽定羽頭都沒回,單手接住酒葫蘆輕晃:”還好沒灑……”另一只手掐著的傀儡線在晨光中若隱若現,另一端正系在邪修四肢關節處。”嘖,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