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巫行頓時怒火上沖,咆哮了起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我當然知道。”孚松面有菜色的臉上浮起一絲無奈:“寨子里已經沒有食物。這個季節在山上活動的野物只有兇狼和暴熊。海邊全是冰,我們弄不到魚。沒有吃的,到時候阿玫一樣會餓死。到了南邊,她也許還能活下去。用一個女人換一頭野牛,寨子里的人也能吃得更久。”
巫行憤怒地瞪著他,沒有繼續爭辯,脖頸上粗大的血管不住跳動著,但最終還是放棄了一切訴諸暴力的想法。當粗重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他也耗盡了體內所剩不多的力氣,頹然坐下,臉上滿是無法抹去的悲哀。
阿玫是寨子里最和善的婦人。性子溫和,長相也不錯,吃苦耐勞。現在,卻必須被當做貨物交換出去。
憑心而論,頭領做的沒有錯。只要最強壯的男人和女人能熬過這個冬天,磐石寨就依然存在。如果連他們都無法支撐,寨子只能像其它被冰雪吞沒的村落一樣,被人們永遠遺忘。
孚松并不自私。在換人這個問題上,他首先考慮的就是自己的女人。
“天峰和旭平怎么辦?要不要去請大巫師?”停頓了一會兒,巫行繼續著未完的談話。雖然他已經知道孚松的答案,可是作為對寨子頭領的尊敬,仍然要保持必不可少的禮儀。
“請大巫師至少要一頭牛,倉庫里的那點東西根本不夠……我看過他們的傷,天峰肯定是殘廢了,旭平恐怕連今天晚上也撐不過去。”孚松用呆滯暗淡的目光看著火塘:“你已經給天峰送了藥。這樣吧!再給他們雙份的湯,盡量稠一些,讓他們好好吃一頓。反正是活不了,他們吃了,不算浪費。”
聽著屋子外面如同鬼哭般的“呼呼”風聲,巫行堆積著皺紋的臉上全是痛苦:“往后該怎么辦?”
“老規矩:孩子和老人先抽簽,然后是女人,最后是男人。作為頭領,我加入到老人和孩子的第一組。”孚松端起擺在旁邊的木碗,一口喝干碗里的水。胃里發酸實在受不了的時候,他就用這種方式解決饑餓。
巫行臉上酥松的浮肉微微顫抖,皺紋也被擠壓得刀刻般深邃。
他并不怕死,只是對未來感到絕望。
孚松沉默著,麻木的眼神空洞無物,仿佛無生命的雕塑。
突然,屋子外面傳來沉重雜亂的腳步,還有慌亂恐懼的喊叫。
兩個人不約而同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門口停下,只聽見“咣當”一聲響,沉重的木制房門從外面被人猛然撞開,沖進一個滿面驚惶的中年村婦。
“阿研,你怎么了?”
孚松和巫行同時認出,這是被派去照顧天峰的女人。對于在狩獵中受傷的男人,寨子里都比較照顧,派人過去幫著做點兒吃的,口頭上安慰一下,僅此而已。
阿研看上去慌張到了極點。也許是因為恐慌和奔跑耗盡了力氣,她身子一軟,癱倒在敞開的木門前,呼吸粗重,與不成句地連聲尖叫。
“頭領,巫老……你們,你們趕快過去看看。阿浩瘋了,阿浩拿著刀,要殺了阿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