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有理有據。
老祭司緩緩站起來,沒有絲毫留戀,蹣跚著腳步往房門方向走去。天浩連忙躍起,快步走到旁邊攙扶著他的胳膊。那雙瘦骨嶙峋的手掌之間沒有溫熱,只有老人特有的堅硬,以及冰涼。
出了門,走在雪地里,望著遠處透出橘黃色光線的一間間木屋,老祭司的黑色眼眸中滿是痛苦和憤怒。他低聲道:“孚松是個騙子,他騙了我們。今年申報上繳這么多糧食份額的時候,我和永鋼都不同意。可是最后,我們都被他說服了。”
天浩很平靜,語氣像夜風一樣冰冷:“有了第一次,就肯定會有第二次,以后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
“孚松沒有從大王那里得到想要的東西,沒有得到賞賜的姓氏。”老祭司內心背負著深深的罪惡感,他緊緊抓住天浩的手:“他根本不明白,咱們寨子里的人太少了。區區兩百多人能耕種多大面積的土地?這點兒土地上能產出多少糧食?基礎總量少,就算你上繳的額度再高也沒有用。整個雷牛部族人數多達好幾十萬,以大王的眼光,哪里會在意一個小寨子所有人節衣縮食上繳的這點兒東西?”
天浩沒有說話,他有些微微的驚訝。沒想到老祭司還能有這番見識。就像文明時代的企業納稅,諸如“騰訊”、“華為”這樣的大型企業上繳數字至少是以億元為單位。反觀偏遠郊縣的一個小飯館、小超市,就算咬著牙跺著腳將全部營業收入全部繳納,與前者比較起來,連根蚊子腿都算不上。
“頭領不明白這個道理。”天浩說的一針見血:“不要說是百分之八十,就算把寨子里明年產出的糧食全部上繳,大王也不見得會賜給他姓氏。”
老祭司痛苦地閉上雙眼,僵立原地:“……你說得對。”
然而,天浩接下來的話,立刻使老祭司感受到刺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懼:“達不到目的,他還會繼續這樣做。到了后年,上繳額度會變成百分之九十,甚至更高。”
老祭司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直到天浩攙著他送至自家木屋門前的時候,這位年邁長者自始至終沒有發出聲音。但是看著他佝僂著背,緩慢走進屋子,隨著房門合攏,徹底封死了來自屋里的最后一絲火焰光線,身邊一些重新被黑暗籠罩的時候,天浩知道自己已經在老祭司心里深深種下了一根刺,它會隨著時間迅速成長,變成一把足以殺人取命的鋒利長矛。
孚松之前說過一句頗有分量的話:他是頭領,磐石寨所有事情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
……
清晨,天浩與天狂早早離開了寨子。
孚松是個急性子,想要得到姓氏的他連一秒鐘都等不及。連夜做好了申報文書,催促著天浩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