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是這樣一個門派……他們的掌教,如今正躺在師尊的懷里?
邊沿梅不是沒聽說沈嶠與昆邪約戰卻跌落山崖的事情,但他如今精力大多放在北周朝內,也沒親自前去觀戰,師弟玉生煙到半步峰下練功去了,沒與他見面說起這件事,邊沿梅自然也就不知其中來龍去脈。
他輕咳一聲:“聽說沈嶠繼承祁鳳閣衣缽,名列天下十大,怎么連元秀秀三掌都支撐不過?”
晏無師:“他現在武功只得往日一半,且近來夜夜被我強迫忙碌,不得好眠,白日里自然就精力不濟。”
他說得輕描淡寫,邊沿梅卻禁不住要多想。
什么叫夜夜被強迫忙碌,不得好眠……
這句話實在不由得不讓他想歪。
實際情形是,這些天沈嶠都被晏無師強逼著拉去切磋,為了迫出沈嶠的潛力,晏無師回回從不留情,沈嶠不得不打起全副精神來應付,一次次將自己從生死邊緣拉回來,白天還要被晏無師強迫著討論魔心與道心之類的武學問題,多日下來,身體自然吃不消,所以他才會在殺了霍西京之后忍不住睡著。
也不知是晏無師無意深究弟子心中所想,還是故意不說明白,總之這番話成功讓邊沿梅產生了一些旖旎的誤會,再看沈嶠時,目光也變得不一樣了。
……
沈嶠醒來時,他已經身在少師府,晏無師被周帝召見,不在府中,邊沿梅對沈嶠倒是很感興趣,所以磨磨蹭蹭多待了會兒,沒急著走,等到下人來報,說沈嶠醒了,就過來見他。
于是邊沿梅就發現醒了的沈嶠和睡著的沈嶠完全是兩個樣子。
昏睡的沈嶠看上去柔若無害,很好欺負,任誰看見他被晏無師抱在懷中,都要誤會兩人的關系。
當然邊沿梅已經徹底往這方面想了,事后他派人查探了一下消息,再結合自己所見所聞,不難得出一個結論:這位玄都山掌教在敗于昆邪之手后,必然是受了重傷,他自知無顏回玄都山,又遇上師尊,索性就半推半就,當了師尊的孌寵,受師尊庇護,這件事很不光彩,他不敢對外人暴露身份,更不敢宣揚開去。
但當邊沿梅看見清醒的沈嶠衣裳整齊坐在桌旁時,他又不太敢肯定自己的猜測了,因為對方即便依舊臉色蒼白,雙目無神,又生了一張漂亮出塵的面孔,卻絕不會令人聯想到依附別人生存的孌寵之流。
“沈掌教遠來是客,這些日子師尊怕不得閑,你就在少師府住下,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即可。”
“多謝邊先生,給你添麻煩了。”
邊沿梅失笑:“你是師尊帶來的人,少師府也是師尊的地方,這是我的分內之事,何來麻煩之說?”
此時的他還隱隱有些失望,覺得以祁鳳閣當年天下第一人的風采,其弟子卻淪落至此,還要當人孌寵,未免可悲,若是當初落敗戰死,一了百了,反倒悲壯光榮,如今茍且偷生,又算什么?
沈嶠卻搖搖頭:“先時我殺霍西京,乃是因此人惡貫滿盈,罪不容赦,為免他去禍害更多性命,只能以殺止殺,但霍西京畢竟是合歡宗的人,希望不會為你帶來什么麻煩。”
邊沿梅沒想到他說的是這件事,一愣之后便道:“合歡宗與浣月宗不和已久,霍西京又殺了我的侍從,沈掌教殺了他,我反該多謝你才是。”
沈嶠自嘲一笑:“若換了平日,旁人要殺個人,我定還要假惺惺勸阻一番,但遇上霍西京這樣的人,我自己倒先忍不住了,可見從前那些修心養性,也都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他面色冷白,神情倦怠,就連自嘲的話,都說得溫溫和和,毫無威懾力。
邊沿梅忍不住起了一絲憐惜之意,還反過來安慰他:“其實儒家也有言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霍西京此人陰毒反復,即便同為圣門同源,我也毫無好感,此人一死,怕有許多人都要感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