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無奈一笑:“那也有可能多幾個扶危濟世,匡正世道的棟梁之才啊!”
晏無師不以為然:“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別妄想指望有人幫忙,生與死,都是自己的選擇,與旁人無干。”
沈嶠沒再說什么。
不遠處一對夫妻拉扯著一個瘦骨如柴的小童朝這邊走來,邊走邊吵,沈嶠晏無師二人耳力好,自然也聽了些內容。
實際上那小童是他們拿自己孩子從別人手里換來的,正準備尋處無人的地方煮了下鍋,以免被別人瞧見來搶,自己卻先因分配不均而打起來,丈夫覺得那小童渾身上下只有大腿和背上還有點肉,想據為己有,妻子卻覺得拿出去換的孩子是她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換回來的“食物”理應也由她先挑,二人眼看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卻突然廝打起來。
那個被他們換回來的小童就在旁邊呆呆看著,任由別人為了先吃自己而打架,神情麻木,似乎早已沒了知覺。
沈嶠忍無可忍,上前將那小童奪了過來,打架的夫妻倆也不打了,眼見“食物”被搶,立馬一致對外朝沈嶠撲過來。
他們連日沒吃飯,別說沈嶠,怕是一個力氣大些的女子都能輕易將他們撂倒,只是小童被沈嶠帶回來之后,神色卻未見絲毫變化,別說感激了,連一點逃出生天的慶幸都沒有。
“你叫什么名字,可要先吃點東西?”沈嶠詢問道,伸手去拉他。
誰知手還未碰到對方,小童卻朝著他直直倒下來,一動不動。
沈嶠大吃一驚,上前察看,卻發現對方早就染上重病,病入膏肓,剛才被那對夫婦拖著走時,已經是回光返照,神仙乏術,到了這會兒,心脈衰竭,再難支撐。
沈嶠救與不救,其實對他而言,根本沒有區別。
他的眼睛還沒有完全合上,似乎依舊存留著對世間的最后一絲留戀和控訴。
從他身體上的傷痕和肉眼可見的肋骨來看,這小童可能打從生下來,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他可能永遠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么要出生來受這一份苦。
沈嶠久久不動,一瞬不瞬注視著,忽然伸手往對方臉上抹去,將他將合未合的眼睛抹上。
卻有另一只手將他的眼睛遮擋住,又輕輕揩去他眼角的濕痕。
“你連被郁藹背叛都沒哭過,眼下卻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在哭?”
“我所遇到的,挫折也好,困境也罷,那是我足以承受的。可這個小童,他可能根本沒有去傷害過別人,上天讓他生下來,本不應該是為了受罪,人人都有活著的權利,即便再苦,也該有讓他看見出路的希望。”
旁人說這番話,晏無師必然覺得虛偽,哪怕直到現在,他不可能也不會去做沈嶠做的這些事,但不知不覺,自然而然,他已經從一開始的心生不屑,到如今沈嶠做出這些舉動,他也毫不奇怪毫不意外。
“你太天真了,誰該給他這種希望?別人也要活下去,也要為自己著想,憑什么要對他好?”
沈嶠起身:“我愿意對他好,可還是晚了一步。”
晏無師淡淡道:“你一人,頂多只能救得了一兩個,天底下那么多人和他一樣,你卻熟視無睹,這反而是偽善罷?”
沈嶠:“若總有一天能結束亂世,天下一統,這樣的情況不說完全絕跡,總會少很多,到時候就不是一兩個人被救,而是成千上萬人被救了,你說是不是?”
晏無師懶得理他,直接走到旁邊,以掌為刃,用內力在樹下劈出一個深坑,四方平整,深淺一致。
沈嶠見他動作,就知道他的意思,不由一笑:“多謝。”
他將小童的尸體平托放入坑中,又要伸手將土撥入坑中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