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之中,能不曝尸荒野已經算好的了,若是立了墓碑,反而可能會被以為底下有隨葬品,而遭竊賊光臨。
做完這一切,沈嶠與晏無師就入了城。
城內城外,儼然兩個世界。
據說齊主高緯聽見外面災荒連年,流民遍地,不吩咐底下賑災,反而在京城華林園建了個貧兒村,將自己打扮成乞丐,又讓內宦宮婢扮作行商路人,親自體驗行乞的樂趣,所以鄴城人一說起華林園,臉上露出來的不是對皇家園林的向往艷羨,而是心照不宣的嘲笑曖昧。
然而不管如何,即使面臨北周大軍壓境的危險,這里依舊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與沈嶠前幾次來的時候并無多大差別。
寶馬香車,金粉銀雪,長袖飄飄,錦帶羅裙,玉簪華裳,暗香盈盈,滿目繽紛,這就是齊國都城鄴城的面貌,儼然充斥榮華富貴的世界。
初到這里的游人,乍一看,幾乎看不見一個窮人,甚至可能自慚形穢,覺得自己太過窮酸,然而街巷角落,匆匆一瞥,偶爾還能見到衣著簡樸的尋常百姓,與驟然看見的遍地繁華格格不入。
這么大一座城池,想找幾個人,不是一兩天工夫就能找到的,郁藹等人也許在某處道觀掛單了,也許換上尋常衣裳,隱瞞身份,如果是后者,就如大海撈針,更加難找了。
入城之后兩人就分了手,晏無師沒說自己要去哪里,沈嶠也沒多問,只道:“晏宗主保重,祝你一切順利。”
晏無師:“你準備尋客棧住下?”
沈嶠想了想:“先去城中道觀找找,若是找不到人,就順便在道觀住下。”
晏無師點點頭:“本座尚有些事要辦。”
也不說什么事,轉身就走,不過眨眼工夫,已經消失在視線之內。
沈嶠在原地站了片刻,目送他于茫茫人海中消失,不由微微一笑,也跟著抬步離開。
剛走沒幾步,迎面就來了一大隊人馬,為首士兵前行驅趕路人,行者紛紛往兩邊閃避,以免沖撞了后面的貴人,惹禍上身。
沈嶠也跟著避讓到一旁,就聽見身后有人奇道:“這回來的又是哪位公主王子?”
回答他的人笑說:“你猜錯啦,看這儀仗,應是城陽郡王!”
問者輕輕啊了一聲,恍然大悟:“就是那位深得天子寵愛的城陽郡王?”
答者意味深長:“不錯,就是那位。”
城陽郡王穆提婆鼎鼎大名,幾乎無人不知,但他的出名卻并不是因為政績能力,而是源于皇帝。
沈嶠與這位城陽郡王,也有過一段很不愉快的淵源,因為他,穆提婆從此再也不能人道,估計早就把他恨到骨子里去了,沈嶠并不畏懼,但他是在找人的,沒必要多生事端,聞言就往人群后面又退了退,準備到旁邊店鋪里先避一避。
此時便又聽人咦了一聲:“那不是城陽郡王啊?”
沈嶠回頭一看,好巧不巧,高頭大馬上的人也正往這里看過來。
二人視線對上,沈嶠淡然無波地移開,反是對方微微一愣。
“噢,的確不是城陽郡王,那是天子新寵,據說是由城陽郡王進薦給陛下的,如今很得陛下寵愛呢,連馮淑妃都得往后排!”
“馮淑妃就是那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