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同悲劍如練如霓,劍氣幾欲沖天,從沈嶠手中蔓延開來,沉郁醇厚,令人禁不住想要沉溺在那股暖洋洋的感覺之中,然而許多人方才失神片刻,竟沒注意到沈嶠那一劍已經點向前方。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系列變化不過眨眼之間,二人已經飛掠而起,劍尖相對,郁藹已經迅若閃電,沈嶠竟然比他還快上一兩分,整個人身劍合一,忽然從郁藹的視線范圍內消失。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下一刻,郁藹心頭陡生警醒,他隨即轉身橫劍一掃,然而已經太遲,對方劍意咫尺之遙,竟避無可避,他只來得及瞧見那一點白色劍光,郁藹心下一沉,來不及細想,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后退,“天闊虹影”運用到極致,如同整個人憑空消失,再出現已在三尺開外。
沈嶠原本可以追上去的,他的白色劍意已入化境,更進一層就是劍心,即使內力現在僅有五成,但這白色劍意一出,就足以令很多人變色膽怯了。
但沈嶠并沒有趁勝追擊,郁藹也站住不動,彼此四目相對,各自滋味翻涌,心底都清楚早已回不到過去。
沈嶠劍尖朝下,身形挺拔,佇立如松,凝目郁藹,沉聲道:“你應該明白,你我一戰,你未必能勝,我也未必會敗,不要以為能夠將我捏在手心任由擺布,就算不再是玄都山掌教,我也依然是沈嶠,依然是祁鳳閣的弟子!”
郁藹面色陰晴不定:“袁瑛和橫波他們都很想你,希望你能回去……”
沈嶠:“郁藹,自從你給我下了相見歡之后,我就已經不會再相信你任何一句話。”
郁藹面色一變,眼中波瀾微興,隱隱有驚濤駭浪將起:“那件事是我的錯,但從今往后,我絕不會再傷害你。”
沈嶠搖搖頭:“現在說這句話還有意義么?覆水難收,破鏡難圓,犯下的錯誤永遠不可能彌補,所謂彌補,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法,我如今不回玄都山,乃是我不想令玄都山四分五裂,更不想令歷代祖師的心血化為烏有,你既然已經帶著玄都山弟子踏出那一步,就要做好承擔所有后果的準備,有朝一日你再也承擔不了那個后果的時候,我會親自去找你。”
郁藹胸口起伏不定,半晌方冷笑一聲:“好,好,好……”
連說三個好字,冷然之中隱約又有慘淡,然而轉瞬即逝,仿佛只是錯覺。
他一言不發,揮劍入鞘,轉身便走,再也不看沈嶠一眼。
竇燕山摸摸鼻子,郁藹不在,他也沒了插手的借口,更何況方才沈嶠的武功令他心生忌憚,自然不會輕易蹚渾水。
“沈道長恢復功力,可喜可賀,我與郁掌教有幾分交情,剛剛不得不幫他說兩句話,還請你不要見怪。”
此人能統領天下第一大幫,城府極深,自非易與之輩,方才說動手就動手,眼下說道歉就道歉,干脆利落,端的是一派梟雄風范。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沈嶠這樣教養絕佳的人,見狀頷首:“各有立場,我能理解,竇幫主客氣了。”
竇燕山道:“先前沈道長帶走了晏無師的尸身,想必已經將他下葬了?可惜一代魔門宗師,竟要殞命在這塞外之地,死者為大,中原人講究入土為安,若沈道長不嫌棄,幫也愿出一份力,幫忙將晏宗主的尸身運回長安,送交浣月宗門人。”
沈嶠淡道:“多謝竇幫主的好意,尸體既已下葬,再掘土重葬未免不吉,江湖中人沒那么多講究,他既然樹敵無數,早該料到有今日,我為其收殮,不過是盡昔日一點情分罷了。”
對方諸多試探,偏偏沈嶠滴水不漏,半點口風也不肯透露。
他環視眾人,緩緩道:“嘴長在你們身上,你們想如何議論我,我都不會干涉,若是對我沈嶠有所不滿,只管來找便是,我隨時恭候,但若我聽見誰辱及玄都山與先師,就莫怪我手上這把劍不講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