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三根手指放在對方手腕上,一邊問:“你現在手腳能動了嗎,可以下來走走?”
晏無師點點頭:“能動,頭暈……”
沈嶠試探地問:“你今早曾對我說,現在回長安已經來不及了,你還記得嗎?”
晏無師回以茫然眼神。
沈嶠忍不住長嘆一聲。
“要不你還是躺下歇息罷。”也許睡一覺醒來又能恢復正常了呢?
哪怕是對著他冷嘲熱諷,也好過像現在這樣一問三不知。
晏無師卻道:“不想。”
這意思是不想睡。
若是尋常孩童,總有各種辦法可以哄逗,可偏偏這位又不是孩童,讓沈嶠對著晏無師那張臉像跟孩子說話似的溫言軟語,他也張不開口。
兩人正大眼瞪小眼之際,敲門聲響起。
沈嶠如獲大赦,不易察覺地松出一口氣,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般娜。
她做好油餅,連同羊肉湯一并端過來。
二人在門口說了兩句話,沈嶠謝過她,等般娜走了,方才將門關上,回到屋內。
沈嶠將羊肉湯和油餅放在晏無師面前:“餓了沒,吃罷。”
晏無師瞅了他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小聲冒出一句:“你喂。”
沈嶠:“……”
晏無師半晌沒等到回答,抬首看沈嶠,遲疑道:“和上次,一樣,親……”
他如果現在把人給劈暈了,對方醒過來會不會換一種正常些的性情?沈嶠很認真地想道。
晏無師仿佛感知到危險,還沒說完的“親”字生生吞進肚子里,整個人直接縮到床角一處。
沈嶠又嘆了口氣,將羊肉湯往他面前一推,自己則拿起油餅,撕下一小塊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晏無師這才從床角又挪回來,手伸向湯碗。
他經脈受損,骨頭也被鎮傷,捧著碗的時候手還有點兒顫抖,但比起之前剛醒過來的時候,明顯已經好轉不少。
沈嶠見他低頭一口口慢慢喝湯,心中一動,忽然問:“你方才是因為不放心肉湯,才讓我喂你的?”
這樣一來肉湯先進了沈嶠的口,就算有毒也會是他先倒下。
晏無師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其實已經是一種答案。
沈嶠本應該覺得憤怒,但他卻很平靜道:“我不知道你還記得多少,就算我說我沒有害你之心,興許你也不會相信。不過般娜和她祖父都是好人,這幾天在這里住,你還是要適當收斂一些,免得傷了他們的心,我也不會再放任你傷害別人。”
見晏無師依舊沉默,沈嶠不知再說什么才好,也只得跟著沉默下來。
從前他曾以為像晏無師這樣的人,只要日久天長,精誠所至,總有金石為開的一天,但現在他方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無論對方變成什么樣,他會相信的,永遠只有他自己。
兩人分頭坐在床榻和桌旁,相隔不遠,視線卻并無交集。
確切地說,沈嶠低頭吃東西,晏無師卻在看著沈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