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頷首:“也好,那這便走罷,現在時辰還早,回客棧依舊能點上菜的。”
二人來了趟壽宴,結果連頓飯也沒混上,只聽了個曲藝,放在別人眼里,那無疑是太奇怪了,客棧伙計就對他們這么早回來表示了驚奇。
不過沈嶠無意與他解釋太多,二人叫了飯菜在屋子里吃,三菜一湯,相較宇文誦從前而言,實在是太過簡陋了,味道自然也比不上王府廚子,但宇文誦很明白自己的處境,一路行來并未有半句抱怨,沈嶠看在眼里,對他自然也更加滿意,甚至還起了收徒的念頭。
考慮到對方現在剛剛遭遇劇變,心情可能還沉浸在喪失親人的悲痛之中,沈嶠并沒有急著將這個提議說出,準備等過一段時間,宇文誦徹底從陰影里走出來再說。
“沈道長,您是不是有心事?”宇文誦忽然問。
沈嶠沒有說自己在想收徒的事,便隨口道:“沒有,我只是在想下午遇見的那位故人。”
宇文誦:“您很看重他嗎?”
沈嶠:“為何這么問?”
宇文誦:“若不是很看重對方,又怎會念念不忘?”
沈嶠輕咳一聲:“非是念念不忘。”
宇文誦沒有說話,表情上寫著“你明明就是念念不忘”。
沈嶠忽然覺得自己提起這個話題很是不智,哪怕是爭論出個子丑寅卯來也毫無意義。
他正想換個話題,便聽宇文誦帶著安慰的語氣道:“其實我覺得您那位故人,應該也很看重您。”
沈嶠哭笑不得,真想說“咱們不提這事了成不”,但宇文誦難得認認真真與他討論一件事,他也不好拂了對方的興致,就順著他的話問:“何以見得?”
宇文誦:“我與六兄年紀相仿,讀書吃飯睡覺都在一會兒,可六兄仗著年紀大,屢屢捉弄我,有一回還跟我說樹上有鳳凰蛋,騙我上了樹又下不來,他就在下頭哈哈大笑。”
沈嶠聽得有趣:“那會兒你幾歲?看不出你這樣聰明,也有會被騙倒的時候。”
宇文誦白嫩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不知是不服氣,還是有點羞惱:“若是尋常伎倆,自然騙不到我,可他為了哄我上當,還找了人專門做了一只七彩斑斕的假鳳凰,幾回半夜在我房外飛過,又落在樹上,說是鳳凰來我們家產蛋了,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數多了,我能不上當嗎,莫說是我,就算道長您,也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的是罷?”
沈嶠忍笑:“是是!”
宇文誦:“后來我就去跟父親告狀,父親卻說那是因為六兄喜愛我,才會這樣對我,對他不喜歡的人,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我想您那位故人,應該也是一樣的罷?”
沈嶠苦笑,變幻莫測的世事人心在宇文誦說來竟像小兒過家家一般了。
宇文誦:“而且您不是說他肯為了您以身犯險嗎,那就更說明他是喜歡您的,就跟六兄與我一樣,雖然他平日里常常欺負我,可那一日,也是他對母親說,我年紀最小,要讓我先走,為宇文家保留一絲血脈。”
若是十五,說至此處,定會忍不住落淚,但宇文誦卻沒有哭,他僅僅是聲音低沉了一些,小臉緊繃,顯出幾分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