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跟沈嶠打招呼:“沈道尊當日飛揚神采,余至今難忘,更為長安百姓津津樂道,如今一見,風儀更勝往昔啊!”
這人是老熟人,沈嶠自然不會不認得,更何況晏無師提前說過,他已有心理準備,此時便也拱手笑道:“隨國公客氣,聽說當日我帶著七郎離京之時,多得隨國公暗中相助,方才使得我們能平安脫險,此事貧道還未曾向隨國公謝過。”
普六茹堅爽朗一笑:“不過舉手之勞,何須記掛!”
他向沈嶠介紹與自己一同出現的人:“這位是內史上大夫鄭譯。”
還有一位不必介紹了,也是老熟人了——晏無師的大弟子邊沿梅。早在晏無師進門時,他便上前行過禮了,見沈嶠朝他望過去,也含笑拱手致意。
以晏無師之傲,竟能放下身段,對普六茹堅和顏悅色:“我在外頭時收到大郎的信,說你這邊出了點麻煩。”
各人分頭落座,普六茹堅苦笑:“是,的確是出了些麻煩,我冥思苦想也找不出法子,只能冒昧叨擾晏宗主了。”
宇文赟治國本事不強,帝王心術倒是玩得爐火純青,自打連殺了幾個叔叔之后,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臣子們身上,首先被他盯上的就是自己的岳父,隨國公普六茹堅。
普六茹堅不是宇文憲,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又或者他早有反心,見了宇文赟這等皇帝,不可能甘心俯首稱臣,于是表面恭謹,實際上已經暗中作了諸般準備,先是與軍中聯系,設法將宇文憲的殘余勢力都接收過來——宇文憲死后,原先忠于他的人被皇帝猜忌打壓,正惶惶不可終日,見了普六茹堅伸出的橄欖枝,自然忙不迭接過來。經過普六茹堅的經營,朝中也有不少人倒向他,成為他的中堅班底,這鄭譯就是其中一位。
但宇文赟也不是全然不知,普六茹堅的女兒是宇文赟的中宮皇后,宇文赟抓不到普六茹堅明面上的把柄,對皇后的態度便日益惡劣,動輒謾罵要挾,幾番以死威逼,得虧是普六茹堅的妻子獨孤氏入宮求情,才死里逃生。
普六茹堅嘆道:“前些日子,皇后千秋,陛下沒有大辦的意思,只賞賜了些東西下來,又允許拙荊入宮探望,因宮中有人傳話,說皇后想見兄弟,拙荊便帶長子與次子入宮賀壽,誰知見了皇后,拙荊卻被借故引開,回來時便被告知皇后思念兄弟,留他用飯,拙荊求見而不得,苦苦哀求陛下,更被趕出宮,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沒見過皇后與犬子了,用盡辦法,陛下也不肯放人,如今也不知他們是生是死。”
換而言之,普六茹堅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被宇文赟扣為人質了。
普六茹堅有五個兒子,年紀最大的,也就是被帶入宮去的那個,如今也不過九歲。
說到這里,他面色惶急,一片拳拳愛子之心溢于言表:“我用盡法子,哪怕軟言相求,陛下也不肯放人,一口咬死犬子想留在宮中陪伴皇后,宮中有雪庭禪師坐鎮,高手如云,用武力手段,我又實在沒把握能不傷及兒女,沒想到宇文赟突起發難,竟會用這般手段,我實在不得已,只能相求晏宗主了!”
屋內靜可聽針落,晏無師微微一笑,慢條斯理道:“我說句不好聽的,隨國公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算沒了這兩個兒子,還有三個,其實于大局無礙,只要巋然不動,宇文赟就沒法用這個來威脅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