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紅霞大聲問:“碧湖追來了么?”
耿照點點頭,忽道:“二掌院,我猜碧湖姑娘的輕功應該不錯。”
染紅霞一怔:“他怎么知道?”微微側臉避風,大聲道:“碧湖輕功很好!便是算上了我大師姊、三師妹,她都能排得上第四第五!這孩子旁的不行,于此倒是別有天分。”
耿照沉默點頭,片刻才說:“二掌院,依照碧湖姑娘的速度,少時便要追上,我想向你借昆吾劍一用。”篷車幾近半毀,自不會在車上相斗。染紅霞急道:“萬萬不可!我……我絕不會拋下你,讓你獨對妖刀!”
耿照倉促間不知如何解釋,想了一下,才說:“我打不過妖刀,但可能贏得了碧湖姑娘。”染紅霞聞言蹙眉:“這是什么意思?”
耿照說:“依我看,就算拿了妖刀,何阿三是何阿三,碧湖姑娘仍是碧湖姑娘。何阿三若有碧湖姑娘的輕功,剛才在橋上,我們就死定了;碧湖姑娘若有何阿三的力氣,那一刀決計不止砸壞半輛篷車。”
染紅霞微微一怔,登時醒悟,不禁對這少年的洞察力頗感佩服,暗忖:“逃亡之中,連我都不免凄惶,他卻見我所未見,想我所未想。”但仍是搖頭:“我師妹向來力弱,卻能毫不費力的揮舞那把萬劫刀,這又怎么說?”
耿照搖頭。
“我不知道,要多些線索才好推測。請二掌院先借劍一用。”
“不行!妖刀奇異,鬼神難測!我若讓你下了車,與親手殺你有什么分別?形勢未至絕望時,豈能輕言犧牲!”她說得急了,雙手緊握馬韁,檀口咬著幾絡亂發,雪靨微微漲紅:“聽明白了沒?”
耿照無言以對,想想也不是非劍不可,危機卻須臾便至,隨手折下一段殘轅,在車座上屈起腰腿,作勢要跳。
染紅霞正全神駕車,眼角余光瞥見,忙伸手去揪他衣領。誰知耿照動作極快,猛地低頭,竟然閃過;突然車輪碾過地面一處窟窿,左邊高高彈起,兩人一下子失去平衡,頓時撞成一團。
染紅霞不避男女之嫌,乘機一把揪住,斥責道:“少不更事!小小年紀,學人逞什么英雄?你很想死么?”單手執韁,忙將車身穩住。
耿照個頭不高,被高挑苗條的染紅霞張臂一挾,倒像姊姊教訓調皮搗蛋的幼弟似的,偎著她曲線玲瓏的溫軟嬌軀,聞著襟懷里透出的微汗幽香,不禁有些發窘,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
爭執之間,篷車又馳出里許,前方忽見一座黑黝黝的物事突出樹林,形似磨坊,又有些像塔樓。染紅霞正自狐疑,忽聽耿照大叫:“是烽火臺!那是本城的烽火臺!臺中駐有哨隊,一班多則十來名弟兄,都是全副武裝。二掌院……”
話沒說完,“轟”的一聲巨響,身下倏空!
耿照一陣天旋地轉,不知翻了幾翻,直到背門撞上硬地,才知自己是在疾馳間被拋了出去。他抱頭連滾幾匝,化去沖擊的力道,一躍而起,見三丈外一處巨坑,坑里木片狼籍,依稀辨出轅軛軸輻的模樣,原來是碧湖追了上來,一刀將僅剩的半輛篷車砸了個粉碎!
那匹羸馬后腿受到重創,倒地不起,昂首嘶嘶哀鳴。
距陷坑不遠處,一抹窈窕的緋紅衣影拄劍而起。染紅霞簪帶迸散,披落一頭如瀑長發,掩著半張如雪玉靨;周身衣衫被尖利木屑劃破,血染如楓,破孔里露出欺霜賽雪的晶瑩肌膚,分外凄艷。
她勉強站起,拖著左腿走前幾步,從破爛的篷布底下拉出黃、藍二姝。兩人似無大礙,采藍照舊昏迷不醒,黃纓抱著小腦袋連搖幾回,神情茫然,身上卻沒見什么皮外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