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著耿照,片刻才想起這少年不通輕功,趕緊放慢速度,見耿照揮汗邁步,卻未如想象中被拖得滿地亂爬,不覺微訝;悄悄按住耿照的脈門,渡入些許內息,果然沒有異種真氣入體、與本身內力相互激蕩的反應,暗忖:“看來這小子沒騙人,他是真沒練過上乘內功。”
須知輕功要至“泄地流影”之境,除了鍛煉筋骨,還須佐以呼吸、運氣等內家功法,否則難以持盈保泰,縱快得一時,趨避、動靜間也無法運化隨心。耿照的內力低微,也沒學過什么高深的輕功訣竅,跑起來居然只稍遜胡彥之一籌,無怪乎他另眼相看。
兩人狂奔一陣,耿照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勉力開口:“胡大俠……”
胡彥之皺眉道:“你說話能不能爽快些?“大俠”兩字,現在連妓院里的娘們兒叫春都不時興啦,你老弟何苦弄得我這么軟?”耿照一愣,有些不好意思,訥訥道:
“是。小人……”
“行了、行了。”胡彥之嘆了口氣,連連搖頭:“你小子心腸不壞,就是別扭得要死。這樣,我的年紀當你大哥凈夠了,你就叫我老胡;老子呢,嘿嘿不好意思,便喊你一聲小耿--這樣簡單多了吧?”
耿照本不是小氣之人,聽他說得率直有趣,忍不住笑出來,邊跑邊喘:“好……好啊,老……老胡!”胡彥之哈哈大笑,忽然歡叫:“好兄弟!”前頭樹影兩分,一頭龐然黑影一躍而出,正是那匹紫龍駒。
“小耿,同你介紹。這位咧,算來是你二哥了,有個匪號叫“策影”,踹死的惡徒可比我劍下殺的還多,二位親近親近。”他拍了拍那紫龍駒“策影”的馬頸,策影卻大不領情,低頭一拱,黑毛白流星的長吻撞得他踉蹌幾步。
胡彥之見它左眼血流如注,從鞍側解下一個系著黑舊紅繩的黃油大葫蘆,拔開塞蓋,一陣濃烈的酒香四溢而出。策影“喀搭喀搭”趨前幾步,不再像之前那般躁烈。
胡彥之仰頭灌了一大口,忽然“噗!”一聲,通通噴在策影的左眼處。
策影吃痛,搖著頭踏蹄低吼,“虎--”的嘶鳴聲透耳一震,仿佛四周忽然生風搖動起來。耿照一凜:“方才那有如獸咆般的叫聲,竟是它發出來的!”
胡彥之笑道:“這馬是西北天鏡原獨生的異種,數量稀少,壽命極長,因此長得比尋常馬匹高大強壯,發起狠來血肉不忌,連猛虎狼群都懼怕。西北高原上的土人都管叫“藏角紫龍”,說它根本就不是馬,而是天上的龍把角藏了起來、落地變成的模樣。”拍拍馬頸道:“兄弟!事急從權,不及給你裹傷啦。先喝兩口壓壓疼,一會兒咱們報這條老鼠冤去。”
策影咬過黃油葫蘆,居然仰頭骨碌骨碌喝起來,酒水不住從它血紅的口中溢出,有股說不出的豪邁殺氣。
胡彥之笑著對耿照說:“你二哥不只能喝酒,還極愛吃肉,一次要吃十斤碎棗混十斤剁碎的生牛肉,外加一壇上好的蘭英白酎,吃完氣力百倍,真個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喚它都不停。下回有機會再找你一道。”
“我有個法子,教小娘皮和那把鬼刀分開。”他拍拍策影,神秘一笑:
“不過,得靠你二哥幫忙。你,想不想聽?”
◇◇◇
兩人布置妥當,胡彥之躍上馬背,兩腿一夾;策影掉轉馬頭,邁著碎步往林中奔去。
碧湖原本便追得緊,不消片刻,雙方已在狹窄的林道間遙遙相望。胡彥之雙手交錯,自鞍畔擎出雙劍,踮步打浪,策影越奔越快、越奔越快,熾電般的雪白長鬃迎風獵獵,劈啪勁響,猶如沖鋒時高舉的軍旗旌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