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勾著幼細白皙的蘭花小指,以杯蓋輕刮湯面,凝眸嫣然道:“今年的競鋒盛會,又輪到我們流影城籌辦啦!慕容將軍乃是國之棟梁、天下名將,若能得他老人家親臨指導,不僅是為盛會增輝,我家城主也當歡喜不置。這是天大的好事,何來冒昧?”
岳宸風聞言微笑,搖了搖頭。
“二總管誤會了。我家將軍之意,并不是想來參觀三府競鋒。”他目光銳利,直視著對面的嬌小麗人,宛若下山猛虎。“敢問二總管:過去十年來,白日流影城贏過幾回競鋒大比,承接過幾次羽林精械的御制?”
橫疏影不慌不忙,斂目微笑。
“一次也沒有。敝城資齡尚淺,還有許多待琢磨的地方,是以上下一心,無不砥礪精進,以求今年大放異彩,一舉奪魁。岳老師是刀法的大行家,今年若有興致,還請撥冗前來,多多指點敝城工藝……”
岳宸風豎掌一立,打斷了她的話。
“二總管,我算給你聽好了:過去三十年來,青鋒照共奪得廿三次的競鋒魁首,雙方平手五次,赤煉堂只贏過兩次。勝方得為羽林禁衛鑄造械甲,以及用來賞賜眾大臣的儀劍鎧仗,以國庫緡帛購買,成本是工部軍器監自制的數倍、乃至十數倍。京城貴族樂此不疲,競逐求藏,三十年來蔚為風尚。
“輸家看似輸了面子,卻能承接北關、西山諸軍的器械買賣,動輒以數萬計。各軍將領們從國家撥下的經費中多所克扣,拿來買這些武器;如果不夠,便在老百姓身上打主意,或索性變賣國家配械,以籌措經費。輸家縱使輸了,里子卻殷實得緊,一點也不含糊。”
橫疏影淡淡一笑。
“妾身是女子,沒從過軍,不通武事。只是兵兇戰危,誰都希望自己的刀劍快利一些、盔甲牢靠一些,才能平安返家,與妻兒團聚。這是人情之常,也不奇怪。”
岳宸風笑道:“青鋒照擅制各式軟硬奇刃,花巧甚繁,是以年年得勝,一面自國庫取財,一面在王公貴族之間炒作,大發利市;赤煉堂善于大量制造,又掌握酆江漕運,利于輸出,因此年年都輸,來做各地駐軍的生意。我家將軍說了,這叫“竊食國稟,交相蟊賊。”天下之惡,莫過于此。
“這其中,白日流影城最是無辜,既分不到好處,何苦為人作嫁?我家將軍最是急公好義,不忍見貴城為人唆擺,特別上了一道奏折,得皇上許可,改變今年三府競鋒的規則,避免這種交相蟊賊的弊端再次發生,故遣我來,說與二總管知曉。”
橫疏影料不到慕容柔竟使出這等殺招,猝不及防,暗暗叫苦。雪白的俏臉上沒敢泄漏半分心思,唯恐再失先著,打點精神,沉著應對。
“慕容將軍言重啦。卻不知這新的競鋒規則,卻是怎生比法?”
“首先,競鋒之會須由一公正的門派籌辦,以杜絕營私舞弊。”岳宸風道:
“今年的三府競鋒,我家將軍特別商請“天眼明鑒”南宮損南宮先生出面,于沉沙谷折戟臺舉行。以秋水亭聲名,相信三家均無后顧之憂,直可放手一搏,亦足以杜悠悠之眾口。兩盡其妙,豈不美哉?”
南宮損鐵面如霜,雙掌交迭,拄著三尺儀劍,只微微點了點頭。
橫疏影心底一涼:“這斧底抽薪之計好狠!南宮損是你找的人,要如何擺弄,還不是照你的意思?打著“天眼明鑒”的明招大旗,卻來坑殺我們。”面上卻是拍手歡叫,咯咯嬌笑道:“能得“兵圣”出面,自是一樁美事。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