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淚早已流干。現在活著的,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罷了。
胡彥之遠遠望著,神情十分復雜,片刻才搖了搖頭,施展輕功沿來時小路掠向崖下,并未驚動屋后二人,敏捷如鷹的魁梧身形閃入林間,霎時不見。
耿照卻明白阿傻的意思,用刀尖在其中一只木牌刻下了“信女修宿緣之墓”七個字,另一塊則寫“清河修公玉善之墓”,將刀退入鞘中,捧還阿傻。“我和老胡會想辦法治好你的手,讓你能練武功。或許在手刃仇人之前,你可以親手為她們刻兩塊新的墓碑。”耿照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這是七叔跟我說的。”
他跟阿傻描述七叔的樣子,說七叔盡管只有一條胳膊,在耿照心目中,七叔卻是全東海最好的鐵匠,打鐵的功夫連天字號房的首席屠化應也比不上。“……水月停軒染二掌院的那柄昆吾劍,便是出自七叔之手。我拿著同萬劫妖刀對砍幾次,絲毫不落下風。”
“老爺子和修姑娘舍身救你,你如果活得不好,怎對得起她們?”耿照握住他的雙手。“你要打起精神。無論如何,還有我和老胡,我們都會幫你。”
“……為什么?”
“嗯?”耿照瞧得一愣,一下子沒明白過來。
阿傻面無表情,飛快地打著手勢。
“你們,為什么要幫我?我的血海深仇,關你們什么事?”
“路見不平,本來就該拔刀相助。況且,我們是朋友啊!”耿照想了一想,補充道:“老爺子和修姑娘,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或許她們錯了。或許,你們通通都錯了。”阿傻嘴角微斜,笑得卻很苦:“我是個雙手俱殘的廢人,什么都做不了;收容過我的人,下場一個比一個還凄慘。若不倚仗天裂刀那種妖魔鬼物,還談什么報仇?不過是一場笑話!
“我只要有天裂刀,就夠了!殺他之后,我也不想再活。當日若非是你,我早親手將那廝殺死;你那天既然出手阻止了我,現在還說什么幫忙、說什么朋友!真要報仇,給我天裂就好!”
他霍然起身,將明月環刀高舉過頂;耿照福至心靈,連忙一把拉住。
誰知阿傻胳臂雖細,以耿照天生神力,一扯之下非但未能將他拉倒,指尖反被一股柔韌之力震開,猛想起老胡之言,心念電閃:“莫非……這就是什么“道門圓通之勁”?”微怔間,阿傻已甩開握持,猛將明月環刀擲下山崖!
耿照撲救不及,不禁惱火,回頭怒道:“這是修老爺子的遺物,你怎能如此對待恩人!”阿傻面目僵冷,單薄瘦削的胸膛不住起伏,雙手飛快交錯:“人都被我害死了,留刀又有何用?”
耿照忍無可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他不是你害死的,害死老爺子和修姑娘的是攝奴、是岳宸風,不是你!她們救你是出于善意,她們照顧你,是因為你們彼此投緣,那是她們的好心、她們的情意、她們的選擇!你不要用因果命數的郎中之說,來污蔑對你這么好的人!”
阿傻嘶聲嚎叫,用力一揮,一股淳厚勁力應手而出,兩人猛分開來,雙雙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