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索的末端是一只纏了鞣革的長柄,仿佛遍生鱗片。握著鞭柄的,正是原本縮在柜臺下直打哆嗦的茶肆伙計。
伙計一揚鞭子,從響尾鞭梢取下長劍,青白的面孔原來不是出于害怕,而是天生如此。長長的鞭索如水一般流下、像蛇一樣盤起,環著身周簌簌抖成了偌大的圈子。胡彥之只看了鞭子一眼,便知這茶肆里所有東西,都在那條鱗皮響尾鞭的攻擊范圍之內,無論躲到哪一處都難以幸免。
而鞭索不比刀劍,在技藝精純的人手里,鞭梢輕輕一掃,便能帶下一塊新鮮的皮肉,瞄準人身如咽喉、軟骨、腰腎等柔軟處,輕則筋摧肢殘,重則殺人取命。他見識過天門鞭索一脈的能為,對長鞭的威力知之甚深。安排這樣一個人埋伏在此,終于讓胡彥之能稍稍正視這場逼殺。
在少婦與小耿之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然而只消一動,毒蛇般的響尾鞭梢所點,可能是他的雙眼、可能是少婦的咽喉,抑或小耿的后腰命門。這賭注稍微大了些,至少超過眼下所能負荷。
他將手腳放軟,四肢百骸松到了極處,強攝起焦急之心,面露微笑。
“所謂“真人不露相”,搞了半天,總算等到正主兒啦。”他把全身的靈活都集中到面上,除了夸張的表情,四肢五體就像半截枯木,靜得毫無生機。這是為使對方的殺氣失去目標。在這種情況下出手,對方形同把先機交到他的手上。
“伙計”淡淡一笑,青白的臉上波紋不驚,既非訝異,也無欣喜,同樣是一片死寂。
“胡大爺客氣。我定是犯了什么錯,否則方才那一鞭,原該取了胡大爺性命。”
自尊自大,口氣或神態卻無懈可擊。他想讓我覺得他是個忘形之人--胡彥之暗嘆一口氣,在對手的秤盤上添了枚砝碼。
“銀錠。”他笑得一派輕松:“我以“落羽分霄天元掌”的掌勁,將銀錠打入臺中,豈是一名鄉下茶肆的伙計能徒手撬出?可惜閣下稍一不察,居然在這種小地方露了餡,要不方才那一鞭,又或是鞭梢之毒,我可能真躲不過。”
那人想了一想,還是搖頭。
“這就沒法兒了。要殺胡大爺,我真需要那枚銀錠。”
胡彥之臉色微變,強笑道:“是么?就算你練有“守風散息”的奇功,可以從外物受力的形貌、變化,以及殘留的真氣,準確測出施力者的根基修為、內息特性,甚至是外人所不知的運勁法門等,難道……我就不能誆騙你么?”
那人淡淡一笑,面如霜映。
“除非胡大爺只出一成功力,如此“守風散息”難免誤差。”
胡彥之額際沁出豆大的汗珠。身后不遠處,耿照氣息將盡,仍扳不開虬髯大漢的手掌,喉間迸出痛苦嗚咽。胡彥之并未回頭,額汗卻更加明顯;趁他偶一失神,“伙計”單臂一抖,環繞周身、盤成數匝的鞭索颼然飆出,如風似電!
胡彥之本能地一躍而起,銳利的鞭風掠過身側,爆出一蓬碎布白花!
他慘叫跌落,捂著左腿連滾幾圈,從靴筒外扯落一條被打爛的厚革綁腿,衣擺之下滲出鮮血。鞭梢只不過輕掃過腿側,卻把皮綁腿、靴筒、褲管等一并打爛,更打得他皮開肉綻,重傷了左小腿。
長鞭宛若神龍,凄厲的破風聲臨空矯矯,盤繞著掃向后進,鞭梢掃過虬髯大漢手肘,骨肉應聲兩分!肘臂被削斷的瞬間,指掌肌肉一縮,耿照被斷手扼得仰頭拱腰,如鋼片般結實的身體用力繃緊、劇烈抽搐,齒縫間迸出長長的悶嚎,似將斷氣。
“小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