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腰如細柳,個頭雖不甚高,身段卻頗為窈窕出挑,一身明黃單衫柳黃裙,里外包得嚴實,猶如書香門第的閨秀;領上圍了圈雪紗細縐領巾,竟連交襟處的一小片肌膚鎖骨也不露,但巾上支起鵝頸似的半截雪項,細直挺秀,骨肉勻停,行走間約束裙腰的系帶長長曳地,當真是坐牽纖草、行掃落花,說不出的優雅好看。
女郎踏上橋板,裹著雪履羅襪的小小腳兒差堪盈握,其時不興纏足,尤其行走江湖的女子多為天足,女郎的足形修長纖美,尺寸卻小得可愛,望之惹人遐思。
她身邊始終有七、八條錦衣大漢環繞,裝束雖不盡相同,但身上都有同一色的暗金綾綢,或束腕或圍腰,或結巾作帶,個個生得精壯結實,顯然都是練家子。
眾人來到草棚邊,似是礙于薛百螣的威儀,無一敢近。一名蓄有燕髭、神情精悍的中年漢子抱拳俯身,恭恭敬敬道:““鐵線蛇”杜平川,見過老神君。”
薛百螣冷哼一聲。“你們說要打頭陣,老夫讓你們打;說要守西大路的浮仙鎮赤水古渡,老夫也讓了。現而今,老夫連這半片草棚、一條板凳,也留不住了么?”
杜平川長揖到地,語帶還是一貫的平穩,神情不卑不亢。“老神君息怒。我家神君一見信息火號,便即趕來,想與老神君并肩作戰,絕無他意。黃島上下一片誠心,尚請老神君明鑒。”
胡彥之心想:“看來這年輕姑娘便是小妖婦口里的何君盼了。奇怪,黃帝神君何蔓荊算算年紀,也該是七老八十的老嫗了,怎能有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兒?況且女兒尚能隨母姓,但何蔓荊無論是內外孫女,卻都不能姓何。”
卻聽一把溫柔動聽的細膩嗓音道:“薛……薛公公,是我不好。見得火號一起,便讓杜平川他們起錨,思慮不周,請您莫要生氣。”她口氣怯生生的,倒也非驚慌失措,只是略微拘謹,似不慣當著眾人之面說話。
杜平川低聲輕道:“在人前須稱呼“老神君”。”
何君盼彎睫一顫,低聲道:“我……我知道了。”
但薛百螣聽到那一聲“薛公公”,乖張囂戾的模樣微微一斂,眉目間溫和許多,冷哼一聲,別過頭去,隨口道:“忒多人擁著她跑上跑下,還當你們家神君是三歲孩兒么?不知所謂!”杜平川躬身應道:“老神君教訓得是。”
渡口前一身馬嘶,一騎跳蹄而止,鞍上翻落一抹婀娜裳影,氣勢洶洶,正是符赤錦。“三島神君都齊啦,胡彥之,你好大的面子!”她一撩粗布長裙,連露出內里的半截紅緞下裳也不在意,荑尖一指,冷笑道:
“這廝弄死了我一具“如意身”,我要將他碎尸萬段,誰都不許爭搶!”
薛百螣目中精光暴綻,轉過頭來,森然道:“娃兒,你好大的口氣啊!”
符赤錦正在氣頭之上,冷笑還口:“老神君,奴家是娃兒沒錯,可也是紅島的神君!”薛百螣重重一哼,嗤笑:“赤帝神君很了得么?在五里鋪失了手,來這兒逞什么威風!”黃島眾人一片哄笑,何君盼蹙起蛾眉,嗔怪似的瞥了一眼,杜平川立刻出聲斥喝,眾人才閉上了嘴。
符赤錦俏臉脹紅,咬牙道:“老神君教訓得好!我符赤錦在哪兒跌跤,便要從哪兒站起來!”纖足一點,揮掌拍向胡彥之!
驀地長空烏影飛嘯,徑朝她腦門抓落,總算符赤錦沒氣得理智全失,及時從袖中翻出一對明晃晃的分水峨眉刺,鏗的一聲接住烏影,卻是一只鐵鏈飛撾。鐵鏈的一端握在薛百螣手里,他冷冷道:“符赤錦!你這是目中無人,定要和老夫過不去了?”
符赤錦咯咯嬌笑:“哪兒能呀!奴只是……”霍地轉身一刺,利尖徑取老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