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彥之強忍劇痛,赫見薛百螣兩只袍袖滑落肘間,露出一對鑄鐵般的黝黑手掌,左右食、中二指間各箝一柄薄刃青鋼劍;而雙手的中指與無名指之間,則箝著另外兩柄、也就是刺入自己脅下的,與前兩柄一模一樣的薄刃青鋼劍!
近距離細看,薛百螣十根手指的指節比常人更長,骨節突起,指間的肌肉異常發達,布滿凸疣般的硬繭,尤其是箝著第二對劍的中指、無名指,其扭曲靈活的程度,簡直就像第二只、第三只食指一樣。三指間不但能夾著兩柄劍與胡彥之過招,還能在架住來劍的一瞬間,將第二對劍往下分刺,制住胡彥之。
蛇本無足,若能憑空生出,必是不存在的虛幻之足。
(原來,這就是“蛇虺百足”的秘密!)
胡彥之想起曾在平望都街頭見過的賣藝人手法。賣藝的郎中取八文銅錢來,雙手各置四文握起,每每雙拳交錯、吹一口氣,則右手剩三文而左手變五文,如此變換不休,有個名目叫“八仙過海”。
他私下纏著郎中欲一窺秘訣,郎中將一枚銅錢置于指間滾動,又將銅錢平放于掌心,翻掌朝下而錢不落地。“若胡大爺能練到以掌紋夾住銅錢,這門戲法便算是小成了。”郎中笑著說。
“我不信。”胡彥之哼笑:“你能用掌紋夾住銅錢?”
“小人不用掌紋。”郎中道:“小人習練此道已超過二十五年,掌中每一條紋路都練出了繭子、繭子又化成皮褶,最后竟成了一只小小的皮膜口袋。小人一只掌里能塞入五枚銅錢,“八仙過海”又有何難?”
“精通百兵”不過是薛百螣的煙幕,如同羅列在后的各式長短兵刃,以及攏住兩只手的寬袍大袖一般,均是惑人耳目之用。
--“蛇虺百足”練的,其實是指力。
不僅要練到足以持兵應敵,更須靈活如蛇,將兵器在指間自由變換。
“我服了!”胡彥之哈哈大笑,鮮血混著唾沫躺下頸頷:
“真是好厲害的“蛇虺百足”!”
薛百螣默然良久,忽然抬頭:“你這路劍法,莫非是天門劍脈的七言絕式“天階羽路自登仙”?”胡彥之又咳出幾口血沫子,無視兩脅正插著利劍,豪邁大笑:“差得遠了!不瞞前輩,以晚輩內傷之重,使不出“天階羽路自登仙”。方才所用,乃晚輩自創的一門劍法。”
薛百螣疏眉一挑。“那是你自己創的劍法?”
“正是。”
薛百螣難掩錯愕,幾度欲言又止,半晌才垂眉道:“叫什么名目?”語氣中竟有一絲蕭索。胡彥之微笑道:“叫“寒雨夜來燕雙飛”。我那牛鼻子師傅使劍是天階羽路,飄飄欲仙,老子差得遠啦,也只能混作兩只傻鳥。”
薛百螣嘿的一聲,拔劍撤手。胡彥之咬牙悶聲,仰頭滾落板凳,單臂捂著脅下傷口,欲拄劍起身,無奈內外交煎、新舊相迭,又吐出一大口鮮血,半身染紅,竟難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