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迸出一串銀鈴般的輕笑,搖頭嘆息道:“你能有今天的光景,怎么說也得感謝我呀。看在我倆過往的情份上,難道我便不能找你敘敘舊么?”岳宸風銳目環視四周,陡地放落雙臂、“唰!”一振披風,冷哼道:“把那耿姓少年交出來,你我還講得上“情份”二字。”
女郎悠然自若,曼聲道:“荒林僻野之間,你怎地便咬定了是我?”
岳宸風冷笑道:“奇貨由人,過目不取,這可不是你一貫的作風。”
“你問我要人,我還正想問你要人呢。”她輕輕一笑,語聲依舊無比動聽,口氣卻隱有一股山雨欲來的沉潛按耐。“當年分道揚鑣時,你說岳宸風、岳宸海兄弟雙雙死于沉沙谷折戟臺,是你親手所殺,岳王祠一脈自此斷絕,再無威脅。
“我這趟重回東海,卻聽說岳家遺孤上流影城向獨孤天威城申冤,某人在不覺云上樓被一柄天裂刀殺得汗流浹背,丑態畢露。現今江湖人都說,你這“八荒刀銘”是殺人越貨而來,那橫里殺出的廚房小廝才是正宗的岳家孤苗,眼看要代表流影城在今年的鋒會之上,向你岳老師討個公道。”
她毫不掩飾話中的輕蔑與譏誚,岳宸風面色鐵青,不發一語,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抽動,冷笑道:“都說“一夜夫妻百世恩”,聽說姘頭未死,急著趕去重溫舊夢么?想當年,我也弄得你欲死欲仙,怎不見你這般垂念?”
神壇后的耿照渾身一震,驀然省覺。
“原來,她便是阿傻那個狠心的大嫂!聽起來,她與岳宸風那廝似非一路人……怪了!當年她二人連手謀奪岳王祠的基業,因何分道揚鑣,直到眼下才又相見?”
岳宸風的言語猥瑣無禮,白衣女郎也不生氣,噗哧一聲,以手背掩口,低頭似是凝視火光,片刻才道:“誰更精強悍猛,便教女子多掛念些。忒簡單的道理,岳老師聽著不羞,我都替你可憐。”
岳宸風虎目一眥,踏步生風:“明棧雪!你--”
那白衣女郎明棧雪曼抬粉頸,輕笑道:“是你自己要提的,可不是我愛說。”
總算岳宸風理智未失,一步既出,忽見明棧雪抬頭,過往的記憶掠過心版,鐵塔般的昂藏之軀頓時停住,右手本能一握,才省起未帶殺奴同行,手邊自無赤烏角刀。
明棧雪溫婉一笑,語聲細柔:“這幾年你名頭好大,我走遍天下五道,到處都聽人講起“八荒刀銘”,說五峰三才俱已凋零,當今天下高手若要重新定榜,其上必有姓岳的一席。你事業做大啦,心思卻不如以往周密,你一身藝業系于刀上,隨身豈能沒有赤烏角?”
岳宸風面色鐵青,嘴角微微抽搐,沉聲道:“沒有赤烏角刀,我一樣能殺人。明棧雪,你若爽快將那耿姓少年交出,我倆交情仍在。我時時念著你當年在石城道上救我一命,以及后來的種種提攜之情;若非是你,絕無今日的岳宸風。”
這話即使在耿照聽來,也明顯放軟了身段,意在求全,明棧雪如何聽不出來?
她紗笠微動,“啊”的一聲,溫柔動聽的語聲里透出一絲恍然:“我明白啦。你做這事,原是見不得光,不能教人看見、不能教人聽見,只能偷偷摸摸的來。遲了,不知后頭會有什么人追上,不能預料有什么人會被卷入。所以你刀也沒帶,孤身一人便追出來,偏生遇上了我,也只能干著急。”
岳宸風被說破心事,進退維谷,氣得切齒橫眉:“你……到底交是不交?”
“不交。”明棧雪柔聲道:“我還要靠他,去找我的海兒呢!還是岳老師處有得交換?你藏了他這么多年,那部《虎禪殺絕》的真本也該到手了,你去把海兒帶來給我,我還你個活蹦亂跳的耿照,不缺一邊一角。”
岳宸風虎目迸光,鐵拳一掄,足有三寸厚的半毀朱漆山門頓缺一角,咬牙低咆:“他不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