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道:“恒如師兄高見!如此說來,定是外賊啦!”
恒如大聲道:“外圍警鈴觸動,我已派人沿著院墻搜索,賊人插翅難飛。我等從寺中逐院搜查,來個內外夾攻,今夜教他來得去不得!”將弟子們編成數隊,分路而出,片刻火炬焰影便散得干干凈凈,轉經堂外又是一片夜幕低垂;風中偶有幾聲鴟梟亂啼,除此之外,連一點聲息也無。
明棧雪的推斷極為精準,轉經堂果然是蓮覺寺中最僻靜的角落之一,周遭別無其他建筑,除非法性院首座吩咐,否則無論僧俗都沒有靠近此地的理由,不像山下的阿凈院一般,即使院落無人居住,還是要點上滿院蓮燈,明如白晝。
耿照擔心明棧雪的安危,本想出去尋找,但轉念便知恒如口中所謂的“飛賊”決計不是明棧雪:飛賊擾寺一事已發生了好一陣子,起碼不是昨天露的征兆,而他與明棧雪卻是昨夜才至,此其一也;再者,若是明棧雪暴露行藏,以她的武功和習慣,是誰發現誰就被滅口,絕無僥幸,更不可能引發如許騷動。
看來只是慶如的尸體湊巧被發現,那飛賊平白背了黑鍋,罪狀再添一條。
--那么蓮兒呢?她的尸首又到哪里去了?
他正踞在梁上反復思索,忽見廊前黑影一閃,一抹模糊的人形輪廓欺了過來,卻不是女子身形,比之于適才站在廣場上的弟子們,那人的身量也高了將近一個頭。耿照于黑暗中凝聚目力,見那人鬼鬼祟祟摸上經堂,咿呀一聲推開門扇,無聲無息地竄入了上之天間。
(他……就是那名飛賊么?)
耿照沒想到真有這么個人,一時好奇心起,返身鉆入心柱,卻聽“上之天間”的門扉又“咿呀”地小聲閉起,投在壁上的燭焰微光里已無人影晃搖,“東之天間”的門旋即被推開;要不多時,黑衣人果然又來到了“南之天間”里。
從橫梁下望,那人身形果然高大,身披黑氅,以黑巾蒙住頭面,卻依稀能見得光溜溜的頭形。房內殘燭已熄,門窗又是緊緊閉起,所幸耿照雙眼已熟悉黑暗,再加上新近練出的碧火功內息,凝目細看,赫然發現黑衣人腳上趿著一雙僧人穿的絲履,黑氅下露出小半截的紅黃袈裟,耿照心中暗忖:“看來恒如全然猜錯了。這人不僅不是外賊,還是掩人耳目的內賊!”
黑衣人在房中隨意翻找,有幾分漫無目的的感覺,“南之天間”只有一張方幾、幾只蒲團,一眼便能看完。
黑暗中傳來幾聲窸窣,似是黑衣人皺鼻聞嗅,房中那股混合了精液、汗水與淫汁的奇特氣味還未完全散去,耿照正暗叫不好,他又逐個拿起蒲團翻來覆去的檢查,除了觸手微濕,還留有些許淫水汗漬之外,自是全無異狀。
黑衣人輕哼一聲,推開門縫眺望一會兒,敏捷地閃出房去。
耿照猶豫了一瞬,咬牙從梁上滑了下來,也跟著推門而出。
法性院里與日間所見已全然不同。沒了日光焰炬,滿院之松突然變得高大陰森,蔭遮極密;若是夜里頭一次來此,在任兩座建筑遙遙相對的距離之間,肯定會以為是誤闖了什么山野荒林,何時從樹影里跳出一頭豺狼也不奇怪。
耿照雖然沒練過什么輕功,但他身手本就遠較常人敏捷,在林野間奪路奔逃時,還曾與岳宸風這等超卓高手相持一陣,但黑衣人的身法詭異,一眨眼便不見蹤跡,耿照只能運起新得的碧火功先天內勁,將五感知覺擴張到最大,于風過葉搖之中辨別出與衣裳摩擦、腳踏松針的微妙不同,眼中雖不見實影,卻一路追到了一幢燈火通明的精舍之前。
這精舍恐怕是整座法性院中最明亮之處,黑衣人一到了光下,身形反而變得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