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岳宸風似乎特別大方,三島列名之人,通通都拿到了珍貴的九霄辟神丹,未受刁難,贈藥的過程中眾人不時露出詫異之色,頻頻交頭接耳。
其中原因不難想見:岳宸風為明棧雪與天羅香爆發沖突,加上三乘論法大會召開在即,皇后娘娘又將親臨東海,慕容柔必定向下施壓,務求警蹕安全--這些都不是光靠一人的蓋世武功所能完成,此刻正是用人之際。
但卻有一個人,岳宸風無論如何不能放過。
“是了,今日怎么不見薛老神君?他老人家還好么?”
他把玩著手里最后一枚龍眼核大小的丸藥,暗紅色的滑亮藥殼隱隱泛光。
眾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無人接口。漱玉節輕咳一聲,曼聲道:“老神君身子不適,他年紀大了,性子又孤僻,一晃眼便不見蹤影,這兩日都沒看見。請主人賜下丹藥,妾身先代老神君謝過。”
須知岳宸風高壓殘忍,往年若看誰不順眼,賜藥時便故意折辱,激得對方口出不遜,借此痛加懲罰,甚至誅殺。他已對薛百螣動了殺機,否則在渡口之時,便毋須以刀氣相向;偏偏薛百螣又是姜桂之性老而彌辣,明知是激將法也不肯受辱,一旦當面沖撞,正好給了岳宸風借口。
因此漱玉節一入蓮覺寺,便將老神君藏匿起來,不讓他與岳宸風相見。
否則以雷丹爆發的痛苦,風燭殘年的六旬老人也不能不告而別--這點岳宸風再清楚不過,自不會輕易交出最后一枚辟神丹。“那也不忙,待老神君回來,我再當面交給他。”
漱玉節也沒想如此輕易到手,正要起身率眾人致謝,岳宸風卻舉手制止。“今年諸事繁雜,還多有借重各位之處,請將辟神丹置入酒中,與我同飲這一杯!”
漱玉節暗呼“不好”,她原本安排了幾人取藥不服,寧可犧牲性命,要把保留下來的辟神丹讓給薛老神君。
這些年五帝窟的日子很難,眾人都懂了“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道理,果然在夠格領取丹藥的人里,真有不懼犧牲之士,而且不止一人;為防岳宸風識破,這幾人都不當場吞服,先保留起來,之后再犧牲其一以救薛百螣。
而岳宸風的這一著,恰恰是料敵機先。
若是當場服藥,以岳宸風的修為與目力,很難當著他的面動手腳,果然在飲酒之前,他重重一哼,冷笑:“祈老五,你若不想服丹藥,現下便拿來還我,何必藏入袖中?王念忠,你化入酒中的乃是一片山楂糕,是鎮不住雷丹的。”接連點破。眾人無奈,只得投藥飲酒,預布的暗樁全被拔了起來。
漱玉節一聲暗嘆,面上卻不動聲色,忽道:“是啦,妾身尚有一事稟報主人。”
“說。”
“我黑島有一名忠忱之士,新近練成了五島嫡傳的帝字絕學,懇請主人賜雷丹解藥,從此忠心侍主,絕無二志。”輕輕擊掌,后堂走出一名仆婦,年紀約莫五十歲上下,長得干癟瘦小,卻是從小服侍漱玉節梳頭的莫嫂。
岳宸風控制五帝窟之后,強迫各島凡年滿十八歲以上、練有武藝的男女皆須造冊列管,須經他親自查驗武功,再決定是否要種入雷丹控制。
頭兩年各島還心懷僥幸,暗中培養不受雷丹控制的好手,以徐圖復興。后來岳宸風以極殘忍的手段大肆報復,幾乎殺得火神島上好手一空,并捉了新繼位的神君符赤錦去,恣意淫辱奸污,遭遇極慘,眾人才不敢再逾犯,此后無不主動呈報名冊,乞入雷丹。
而五帝窟最高深的嫡系武學,名目里都有個“蛇”字,非純血之人不能練成,如薛百螣的“蛇虺百足”便是其一。帝窟之人稱蛇為“帝”,五帝即為五蛇,故呼之曰“帝字絕學”。
一名仆婦竟練成了帝字絕學,的確非同小可。但岳宸風寧可相信:漱玉節便是為了這一天,苦心孤詣隱瞞莫嫂會武的事實,必要時犧牲一路照顧她至今、等同乳母的忠心仆娘,只為換取一枚至關重要的辟神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