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飛一見薛百螣,一把撲進他懷里,歡叫道:“外公!”又磨又蹭的好不親熱。她的生父乃是薛百螣的義子,也是唯一的衣缽傳人,不幸因十幾年前的一場內變而喪生,瓊飛正是其遺腹女,自小便甚得薛百螣的寵愛,直將她慣上了天。
薛百螣摸摸她的頭頂,笑道:“少時不管聽見什么動靜,都不許出去。”抬望她身后的楚嘯舟,瞇起一雙怪眼:“小子!你還能使刀么?”楚嘯舟回答:“能。”
“很好!”薛百螣冷笑道:“待會無論是什么東西闖進內堂,你便出全力將它格殺,不許有一絲遲疑。”楚嘯舟體內的雷丹尚未成形,幾日內暫無八成功力的運使限制。
老神君怪眼一翻,乜著斯文秀美的黃帝神君,冷冷道:“你也一樣。不許離開內堂一步,有人闖入,便使十成功力的“過山刀”打它,絕不能留手。”瞥了杜平川一眼:“別拖累你家神君。”
“是,小人理會得。”
他吩咐停當,沖漱玉節一欠身。“貴客來時,就由我陪宗主出去迎接。”
漱玉節了解老人的性格,但仍有些放心不下,輕啟朱唇:“老神君,便只你我二人,這不像是要迎戰哪。”薛百螣冷笑:“若要尋釁,集惡道不會發鏢書來。只不過那幫人是禽獸、是惡鬼,是邪魔外道,天生嗜血,就算本來無意,一見勢弱,當場翻臉也不奇怪;與其倉促迎戰,不如示以空城,教他們摸不清底細,不敢動手。”
老人咧嘴一笑,目光炯炯。
“宗主,狼群是最兇殘、但也是最卑怯的畜生,要善用其疑。”
忽聽堂外一聲怪叫,一把尖銳刺耳、猶如鴟梟般的聲音喊道:“天地栗栗,日月旻旻,流星趕退,群魔真現!九幽十類、玄冥之主駕臨,爾等凡俗,滿身罪業,還不速速來見!”抑揚頓挫便如扯開嗓子扮戲文一般,回蕩在山間靜夜之中,只覺詭異非常。
(來了!)
漱玉節微微一凜,扶劍款擺而出,氣度雍容。薛百螣緊跟在后,目中精芒隱現。
黑夜里一盞艷如涂血的大紅燈籠懸在半空,飄飄忽忽地晃了過來,燈上繪著一只張翼的青色蝙蝠,隨燈籠上下起伏,宛若活物。
走得近了,才發現燈籠懸在一桿一丈來長的白骨杖上,擎著骨杖的卻是一名青面獠牙、腰圍葉裙的赤足小鬼,面孔及裸露在外的肌膚全涂成碧油油的一片,明知是活人所扮,仍教人不寒而栗。
青蝠血燈籠一路晃來,周圍次第亮起青色的磷磷鬼火,由遠而近、此起彼落,每一團鬼火之后都現出一張猙獰鬼面,或青或赤,手里拿著各式刑枷,分別是春、夏、秋、冬、拘、鎖、刑、問八大陰差,以及含冤、負屈、大頭、大膽、精細、伶俐等六鬼,不住嘻笑尖叫,發出令人膽寒的怪聲。
眾鬼簇擁著一匹瘦骨嶙峋、宛若骸骨的烏騅追風馬,馬鞍上跨著一名頭戴漆紗幞頭、身穿碧綠蟒衣,腰懸斬魔鋼劍、足蹬粉底皂靴,雙肩聳如駝峰的綠袍判官,一樣畫著猙獰的大花臉,宛若跳大儺的巫祀。
漱玉節低聲問:“那人,便是集惡道三冥之一的“鬼王”陰宿冥么?”
薛百螣冷笑道:“模樣沒錯,只不知里頭穿衣涂臉的是不是同一個。”
那打著青蝠血燈籠的小鬼尖聲喊道:“鬼--王--駕臨!爾--等--報上俗名!”語氣拖得又長又怪,卻斷在令人渾身不自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