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雙手分別攀著狼爪、杵錐不敢放,視線越過眼前的煞星聶冥途,朝他身后眥目大叫:“快……快!一刀釘死了他,快!”聶冥途心中一凜:“莫非那使刀小子還有余力?”急急回頭,但見赭衣少年正抓著他的腳踝苦苦支撐,哪里還能造次?猛然醒覺:
“不好,中計了!”
一蓬熾烈的火星瞬間吞噬了他的頭臉,也不知書生做了什么手腳,自與那柄怪錐脫不了干系。
聶冥途閉目慘嚎,身子不住扭動;書生想借機攀上巖臺,聶冥途卻往崖下猛一揮臂,書生的背脊重重撞上巖壁,口噴鮮血、單手松脫,身子宛若失控的紙鳶般向下滑落,鏟得壁上飛沙碎石噴濺而下,連聶冥途也跟著滑出斷崖。
支持著三人重量的少年再也承受不住,仰坐著被一路拖到了巖臺邊,背上的裂創在地面上拖出一條污紅血線,還不及松手,已被驚人的下墜之勢扯落懸崖。藤碎塵卷之間,三人接連墜落,無一幸免……
◇◇◇
鬼王靜靜聆聽著,密室中的耿、明二人亦然。
親口將這驚險一幕娓娓道來的聶冥途,并不是什么幽魂鬼怪,顯然當年墜崖并未要了他的命,那兩名年輕人也可能還活在世上。陰宿冥十指交叉,墊在油彩斑剝的下巴處,半晌才收起了微微前傾的身子,喟然道:“狼首固是本領絕高,險中求生,那兩個人卻也極是不易。”
這話他沖口而出,并未細想,說完才覺不妥,其中有許多能拿來大做文章之處,難免落人話柄。聶冥途卻只一笑,淡然道:“是不容易。沒能收拾這兩人的性命,三十年來我時時扼腕,說不定……現而今要殺他們,已是大大不易。”
耿照心想:“三十年的光陰過去了,那青袍書生和赭衣少年,最終都成為呼風喚雨的人物了么?他們是否活著起出了那個足以倒轉天地的大秘密,開創了屬于他們自己的時代?”
卻聽聶冥途續道:“那片斷崖卻不比巖臺,扎扎實實有十來丈高,我一路翻滾而下,頭顱撞上一塊銳利尖石,立時便暈厥過去。待我蘇醒過來,已然置身崖底,周圍亂石迭壘、雜草叢生,那兩名后生摔在一大片厚厚的草團之上,身下血污汩溢,眼見是不能活了。
“我勉強挪動手指,只覺渾身筋骨劇痛,差點又暈死過去,知道是受了足以致命的重創,連忙運起了《青狼訣》的十成功力,奮力催谷;一刻之間,身上的外傷便已止血收口,生出新皮,摔裂的骨骼也逐漸開始愈合。”
耿照聽得駭然,心想:“這《青狼訣》究竟是什么武功?直是……直是比大羅金仙還要神奇!”
陰宿冥卻曾聽其師提起,《青狼訣》那駭人聽聞的自愈能力不過是寅食卯糧的邪術,功法本身具有致命缺陷,說到了底,還不如那雙能察秋毫的子夜魔眼來得神奇奧妙,強抑住口頭爭勝的念頭,淡淡一笑:
“狼首神功,久聞其名!果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聶冥途卻嘿的一聲,默然良久,才搖頭冷笑道:“我當年真是這樣以為。如今想來,只能說是井底之蛙,可悲可笑。
“那時,我正運起青狼訣療傷,忽見不遠處那兩名后生動了一動,那紅衣少年發出一聲微弱呻吟,青袍書生卻挪了挪指頭,顫著手往地面巖縫間摸索。我福至心靈,伸手往衣內一摸,忽然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不覺動了殺機,等不了傷勢愈合,以手代腳爬將過去,要將那青袍書生立斃于爪下。”
耿照好奇心大盛:“連身負青狼訣奇功的聶冥途都摔斷了腿,那兩個年輕人也真是命大,居然還有一口氣在。”不覺喃喃自語:“都已摔掉了大半條命,還要貪圖什么物事?聶冥途又何以動了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