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人終究快不過獸。
聶冥途去路不變,頭也未回,鋼刀明晃晃的刃口只來得及貼背掠過,削下的衣布里混著無數粗硬剛毛,卻未能稍阻聶冥途之勢。
青袍書生失了斷劍,手無寸鐵,一手抓著扼在頸間的狼爪,另一只手里揪緊那條陳舊的灰布搭膊,被叉得雙腳離地,一路被推送至巖臺的邊緣,“潑啦”踢落幾塊松動土石,身子竟已懸空。
少年的回旋刀式牽動傷處,創口爆裂,背上滲出大片烏漬,勉強咬牙拄刀,發足朝二人奔去,大喊道:“放……放開他!”
聶冥途回頭獰笑:“你確定?”
正欲松手,驀地右臂一陣激痛,忍不住仰頭嚎叫,雙膝跪倒;手掌一放,卻被書生的重量拖倒,半身直被拖得滑出巖臺,痛得他眼前一黑,幾乎昏死過去。
好不容易回神,穿過雨簾般汩汩而出的冷汗望去,聶冥途發現自己的右前臂被一枚泛著黃銅暗芒的奇形角錐貫穿。
那錐子形似鈷杵,橫剖面是四邊凹陷的四角菱,錐身卻像織布機的梭子,兩端尖細、中段圓鼓,入肉時無比鋒快,一經搠入便緊卡著傷口不出,凹陷的菱面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放血;不過須臾間,聶冥途已被放掉近一只海碗的血,全身精力飛快流失,運使《青狼訣》所產生的奇特外貌也隨之消褪,青氣褪去的唇面俱是一片慘淡蠟白。
疲痛交煎之際,聶冥途忽然明白:原來這柄怪錐始終藏在那灰布搭膊里,以書生的心機城府,能不加思索便扔去斷劍,必有更好的武器防身。此時他大半身子滑出巖臺,又被書生的重量一拖,眼看要跌下斷崖,驀地踝間一緊,赭衣少年及時撲至,雙手牢牢抓住。
“先殺了他!”崖下,書生大叫:“莫教他爬將上去,你我只是個死!”
少年雙手死死握住聶冥途的腳踝,背上金創迸裂,鮮血汩出,依然阻不住下墜之勢,腳跟抵地,三人緩緩往崖邊滑行,松動的土石不住滾落。
“我勻不出手來!”少年低吼著:“要……要掉下去啦!”
書生怒道:“一刀將他釘在地上!既能殺人,亦能攀附!”
少年猛地會意,壓低重心屈坐在地,以單臂牢牢箝住聶冥途的腳踝,左手回過身去,往地上摸索著鋼刀。
書生正欲催促,聶冥途忽然睜開眼睛,眸中青黃異光一閃,面上青氣大盛,獰笑道:“你道這樣,便能殺得死“照蜮狼眼”聶冥途?”緩緩提起被怪錐貫穿的傷臂,仿佛不復有痛覺,將書生的頭臉提高些許。
饒是書生心狠手辣,也不禁看得呆了,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般堅忍之人,銀牙一咬,冒險轉動杵錐,聽傷處血肉唧唧作響,狠笑:“鼎鼎大名的狼首聶冥途,自然不能就這么平白死去。我本想給你爽快一刀,是你自個兒要嘗這些個零碎苦頭。”
聶冥途卻恍若不覺,肌肉繃束成團,緩緩提臂過頂,直至兩人四目相對,才冷蔑一笑:“你若沒有別招,老子便要擰斷你的脖子了。”書生咬牙道:“這招如何?”一按握柄機簧,“嚓、嚓”兩聲,兩條尖刃突出聶冥途的上臂,刃上稠黏膩滑,竟分不出是血是肉。
他本擬這魔頭就算沒當場痛死,也該痛暈過去,豈料聶冥途只是冷冷一笑,眸中黃瞳森冷,獰笑著說:“你可知道,修習《青狼訣》不但能練成這一雙稀世魔眼,運功更可抵御刀劍拳掌、疼痛毒患,令傷口飛快痊愈,還能擁有強韌如獸的生命力?我這輩子不知道受過多少次穿胸破肚的傷了,傷我的人俱都死去,老子還好好的活在世上!”仿佛為了炫示自己還有一臂得自由,張爪重新掐住書生之頸,卻未運勁將他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