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忽綻,宛若暴雪飛潮,“無雙快斬”一經使出絕難停手,男子的身形一瞬間沒入銀燦燦的光團之中,那七八名黑衣女郎仿佛被刀浪吞卷吸入,手中兵器叮叮咚咚一陣急磕亂碰,連人帶刀又被倏然膨脹的刀風彈了出去,遠遠摔開,俱都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表情。
耿照好不容易收束真氣,一刀“鏗!”斫在階臺上,這才停住了“無雙快斬”的驚人刀勢。
正欲挾持瓊飛突圍,忽然感應背后殺氣,霍然轉身、右腕一痛,只見一抹窈窕修長的烏黑麗影單膝跪地,由下而上拔出腰刀,速度之快,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耿照回過神時,神術刀已凌空轉得幾轉,脫手飛向腦后。
然而世間至快,卻絕快不過發在意先的先天胎息,耿照心念未動,猶拖著一串血珠的右掌突然暴長,握住刀柄往下一拖,斜斜停在來人的頸側。
“且慢!”
他本不欲殺人,鋒銳難當的神術寶刀凝而不發,那人頸側白皙的肌膚泛起一片微悚。晨風吹過,幾根柔軟蓬松的烏黑鬢毛黏纏飄落,卻絲毫沾不上明如霜鏡、隱泛血光的青鋼刀面,撲簌簌地刮了開去。
修長出挑的黑衣女郎面無表情,一點也不為所動,仿佛鋼刀架的是他人的脖頸。
耿照認出她便是當日與瓊飛發生沖突的潛行都衛弦子,隨手點了她的穴道,心中暗忖:“你家少主為了雞毛蒜皮的事,處處欲置你于死地,你卻仍要為她拚命。”視線移到左手,卻見她掌中的握柄極長,猶如“雙手帶”的大劍一般,平直如長劍的刃身單面開鋒,刃頭斜切,竟是一柄頗為罕見的單鋒直刀。
這種刀是由古時的鐵制環首刀轉變而來,形制樸拙,在刀劍仍未細分的時代里被廣泛應用,又稱“古劍”。
耿照只看了一眼,便估出刀的份量短長、重心配比,確實非是凡品。只是弦子雖生得高挑窈窕,使這種硬梆梆、直挺挺,又長又重的厚脊刀仍嫌沉了些,她專揀出鞘傷人的拔刀術練,那是將兵器之失降到最低,大大發揮了所長,可見其用心。
取得人質,耿照不慌不忙,目光四下巡梭,去尋那開聲喊停之人,見黑衣女郎們簇擁著一名溫婉嫻雅的宮裝美婦,駐足于月門之外的一頂垂紗華蓋下,卻是帝窟之主漱玉節。
她身畔一名麻衣葛巾、白發白眉的黝黑老者,面色雖然黯淡,似是大病初愈的憔悴模樣,神情卻是桀驁不馴,目空一切,正是金神島的白帝神君,“銀環金線”薛百螣。
“真是冤家路窄啊,耿家小子。”老人雙手環抱,稀疏的白眉一挑,冷笑:“你不但做了小和尚,還挾持一名死士,嘖嘖。若非立場相左,老夫倒是欣賞你的特立獨行。”
耿照哭笑不得,面上卻不露喜怒,淡淡回答:“老神君好。若我記憶無差,喊停的人似乎并不是在下。”他在渡頭識得薛百螣以來,一直佩服老人的豪俠膽色,盡管在僵持對立之際,仍不愿失了禮數。
薛百螣疏眉微挑,正欲開口,忽見花圃上的寶貝孫女動了一動、閉眼發出微弱的呻吟,揚聲道:“瓊飛!你別動,爺爺一會兒救你出來。”原本稍稍平霽的目光驟地一寒,宛若實刀實劍。
瓊飛神智未復,依稀辨出了祖父的聲音,喃喃呻吟:“爺爺……爺爺……”小嘴一扁,緊閉的眼角滲出淚水,滑下她雪白柔嫩的面龐。耿照心想:“你踢我的時候這般狠,現下當著眾人的面前,倒像是我欺負了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