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符赤錦偷偷塞了一錠銀子,打發小尼姑走,掩上房門之后,原本慵懶如貓的動作忽變得敏捷起來,快手快腳地翻動榻上的墊褥,又挪開桌椅細查其下,終于在墻角的磚縫中,以發簪尖端挑出一團灰白物事,似是紙捻一類。
符赤錦打開觀視,片刻又將紙箋折起來,塞入纏腰的內袋里。
她一打開房門,正要離開,忽聽“劈啪”一聲勁響,檐上突出的覆瓦被鞭梢抽成一蓬碎粉,迎風灑落。符赤錦舉袖揮開,向后躍入門中,以防鱗皮響尾鞭忽施偷襲,仰頭怒道:“冷北海!別偷偷摸摸像個孫子,給姑奶奶滾出來!”
語聲未落,長廊兩邊、小院四面黑壓壓地冒出人影,竟已將她團團包圍。
符赤錦心中微凜,面上卻泛起一絲蔑笑,揚聲道:“怎地,人多欺負人少么?漱玉節!別凈叫你的鷹犬爪牙來耀武揚威,自個兒卻老躲在暗處,不丟人么?”冷北海收卷長鞭,從房頂一躍而下,冷冷說道:
“我當你是五島血裔、宗苗之后,喊你一聲“符姑娘”,料想人各有志,有的骨頭硬、有的骨頭軟,半點也勉強不得。誰知你將瓊……少宗主賣給了岳宸風,自甘下流,令人不齒!”
符赤錦蛾眉一挑,怒道:“你胡說什么!我幾時將漱家丫頭賣了?”厲聲道:
“漱玉節,你出來!把話給我說個清楚!”
眾人忽然靜了下來,廊間人流向兩旁分開,漱玉節扶劍裊裊而出,雪靨慘白,神情十分凝重。符赤錦原本惡狠狠瞪著眾人,絲毫不讓,一見她的神情,不由得微怔,蹙眉道:“你家丫頭……真出事了?”眾人聽得惱怒,又叫嚷起來。
漱玉節素手微揚,止住騷亂,眸子直勾勾地望著她,咬牙一字、一字說道:“你跟岳……說了什么?”
符赤錦冷笑:“閨房里的取樂調笑,漱大宗主也有興趣么?”見她神色不善,片刻才收起了蔑態,冷面道:“你若是擔心小和尚之事,我什么都沒說。信口無憑,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漱玉節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半晌,點頭道:“好。”把手一揮:“讓她走。”
“宗主三思!”
“萬萬不可!”
“綁了這婊子,去換少宗主回來!”
“夠了!”漱玉節提運真氣一喝,震得檐瓦格顫,在場幾十人的叫嚷全讓她壓了下來。帝窟眾人難得見她顯露武功,不覺一愣,四周頓時鴉雀無聲。“你回去罷。這沒你的事了。”紗袂翩轉,鸞釵細顫,掉頭便要離去。
“慢!”符赤錦喝道:“把話說清楚再走。岳宸風大清早便出城去了,說要往谷城大營見鎮東將軍,隨行的還有將軍幕府派來的使者。我離開驛館的時候,他人都沒回,要如何抓走你的女兒?”
漱玉節眼角一乜,卻未回頭,寒聲道:“隨我來。”也不管她答不答應,徑自交錯長腿,邁著細碎的蓮步前行;所經之處,眾人無不讓出道來。符赤錦猶豫片刻,率性地尾隨而去,無視于周遭亟欲噴火的憎恨目光,面帶冷笑、夷然無懼,一路始終昂首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