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節領她來到王舍院中,把眾人都留在精舍外。
后進的一間雅房之中,但見一人躺在榻上,死活不知,全身衣發俱濕,仿佛剛從水中撈起;饒是如此,仍染得墊褥上一片血污,怵目驚心。那人和衣扎著白布,數名潛行都衛繞床奔走,捧水的捧水、擰布的擰布,忙成一團。
薛百螣一掌抵著那人背心,顯是為他度入真氣,正到了緊要之處,頭頂冒出縷縷白煙。
符赤錦打量了那人幾眼,驀地驚呼:“楚嘯舟!”更駭人的是:他一條左膀齊肩而斷,扎緊傷處的白色巾布早被鮮血染得黑紅一片,兀自汩出點點膩滑,也不知用上多少寶貴的“蛇藍封凍霜”,出血的狀況卻依然沒有好轉。
--斷面平滑如鏡,傷口卻極難止血,正是岳家名刀赤烏角的特征。
(果然是他!)
符赤錦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四下巡梭,只見平時楚嘯舟佩在腰間的那柄單刀還在,被隨意擱置在榻邊一角,興許是急救裹傷之際,不知誰解下一扔,以免擋路,但另一柄刀卻不見蹤影--
“食塵呢?”她面色一沉,森然道:“刀到哪兒去了?”
漱玉節面無表情,輕輕擊掌,一名垂手侍立的黑衣女郎應聲上前。“你說。”
“稟宗主:今早少宗主與楚敕使不顧婢子們的勸阻,執意下山去尋符姑……符神君,婢子們遮攔不住,跟了一陣,就沒了她二位的蹤跡。
“眾姊妹散開找尋,正午過后不久,才在小陵河下游發現楚敕使。他說少宗主被岳宸風所擒,就昏了過去,沒見有食塵的下落。至于城里的情形,須問菱組的其他姊妹。”
小陵河乃是酆江、赤水間開鑿的一條人工運河,已有百余年的歷史,幾與越城同壽,同時也是連接城池與浦港的樞紐。南船北馬在越浦下錨登岸,須改換小一點的沙船,循小陵河至城下;離人別賦、歸客洗塵,也多假小陵河的砌石柳岸為之。
漱玉節接連問了幾名潛行都衛,漸漸拼湊起事情發生的過程:
原來瓊飛被耿照一把摔暈,醒來之后,一口惡氣全都移轉到符赤錦身上,拉著楚嘯舟去“殺人滅口”。她大剌剌的進了城,打聽到岳宸風不在城內,居然大搖大擺地殺進驛館,逢人就打,要他們“把賤人交出來”。
“說!”她揪著驛館官員的衣襟,勒得他面色醬紫,幾乎難以喘息:
“符赤錦那個婊子在哪里?沒人,我打下你們一口牙,教你們喝風去!”
那官員哪里說得出來?一眨眼便吐出滿嘴碎牙和著血,痛得暈死過去。
好不容易有一名馬夫供出“曾見符姑娘套了車”,兩人趁著衙門官差還沒趕到,乒乒乓乓打爛了大堂里的幾凳古董,揚長而去。后來不知怎么,在城外遇上了還沒走遠的岳宸風,下場便如眼前所見。